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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一百二十八章 蓮花書院(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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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蓮花書院的助學之資雖源源不斷地往匯攏。可天佑他們幾個又無學可上。

  馮傳與徐山長哭笑不得,因為報名的官紳子弟太多,現下的校舍壓根容納不了這么多學生。原本想著先收一批學生開學,再擴建書院。可眼下許多人都是為了與總督府子弟攀附來讀書的,誰肯做第二批?

  雖說書院現下有總督府庇護,可這辦學之事,到底離不開地方官紳援手,他們兩個也不好將人都得罪。

  無奈之下,只好由馮傳出面,跟曹颙商量,讓天佑等人延遲兩月入學。至于幾人的學業,則有馮傳從京里請來的一個致仕翰林坐鎮總督府教導。

  曹颙并沒有異意,對于蓮花書院一下子這么多官紳子弟報名,他也很吃驚。

  畢竟在這個時候,消息傳遞不如后世便利。隨即他也就釋然,清苑畢竟是督撫衙門所在,就同全國官場盯著京城一般,直隸官場大小官員也都盯著清苑……

  總督府,內宅。

  今日是“認親”之日,卻不是像謝天來之妻與朱之璉那樣同姓同鄉,結為干親。而是高太君見朱之璉一家。

  誰也沒想到,高太君之母,不是旁人,正是代王郡主。

  前朝末年戰亂,代王郡主與家人離散在戰火中,被高太君之父所救。兩人情投意合,結為夫妻,高太君正是兩人長女。因郡主身份敏感,所以夫妻兩人當成機密之事隱了下來。

  后來代王旁支子弟也被掠,入了鑲白旗包衣,可高太君父母并沒有出面認親。

  康熙初年,朝廷對朱明后裔查的不那么嚴了,這支子弟從大同取了余下族人,代王郡主依舊沒有認親,只是對女兒提及自己身世。

  高太君前些日子在京城時,還不知代王后裔封侯承祭前朝皇陵之事;是到了直隸,朱侯夫人上門來請安時,她才知曉此事。

  待聽說朱之璉這支就是順治初年從大同遷到京城的代王親族,老人家就多問了兩句。卻是正巧,朱之璉的曾祖父,正是過代王庶長子,高太君親舅舅。因成年分府封爵,遠離王府,反而在戰亂中得以保全。

  論起親戚來,已經出了五服,可高氏還是很高興。

  在京城時,也曾有高氏族人聽說她在曹府榮養。過去請安,可也都是隔房親戚。又因往來的少,高太君與之都不算親近。

  高太君怕給曹颙添麻煩,并沒有直接認朱家為親,而是先問了曹颙與李氏的意見。

  李氏曉得高太君同高氏族人并不親近,要不然也不會將全部慈愛都給李家晚輩,心里愿意老人家多兩門親戚走動,好排解老人家晚年寂寞。可對方要是尋常人還好,這是前朝皇族后裔,又是兒子的屬官,李氏還是遵從兒子意見。

  曹颙并無反對之意,就算對方身份敏感些,可親戚關系這么遠,就算認了,也不過是掛個名多個走動的人家,實不算什么。

  好幾代人以上,畢竟是的八、九十年前的事,說不定在外人看來,這種出了服的親戚,就如謝天來之妻認的干親似的,不過是多個親戚名分罷了。

  來直隸三月。曹颙對朱之璉的印象還算不錯,并不反感多這一門親戚。

  于是,這才有了今日總督府認親之舉。

  并沒有大張旗鼓,只是以家宴的形式,請朱之璉一家過府做客。

  聽高太君講起兩家淵源,朱之璉雖是吃驚,卻也老實地論起輩分,執了孫禮。換做旁人說起此事,他還要尋思尋思,是不是對方攀附。

  可總督的外祖母說起此事,朱之璉就不好隨意揣測。另外也因上次朱夫人回府后,同丈夫提及高太君追問他這一支譜系之事,使得朱之璉心里多少有了些準備,所以倒是并不十分吃驚。

  “姑祖母,既是太姑祖母當年也在京城,為何不出面祖父相認?祖父過世時,我年紀還小,卻是記得清楚,祖父到京中后,曾出面尋過王府諸人。”朱之璉想起陳年舊事,問道。

  高太君提及往事,亦是唏噓不已,道:“我當年,也曾問過母親。母親經過改朝換代的戰亂,如驚弓之鳥,怕自己皇族后裔的身份泄露牽連到我父親;也因包衣身份,愧對祖先,所以才沒有出面認親。”

  提及“包衣”二字,朱之璉一陣苦笑。輕聲道:“想來姑祖母也聽說了,皇上恩典,除了賞了爵位,還將孫兒這一支抬出包衣,入了漢軍。”

  高太君眼睛有些濕潤,點了點頭,道:“好,好,總算讓子孫能做人了。”

  朱之璉也跟著紅了眼圈,道:“是啊,總算不用讓子孫再執賤役。孫兒姐姐就是小選進宮,病死在宮里,沒有出來。”

  “宮女……”高太君聽了,很是動容,半晌方嘆了口氣,道:“都是命,誰也掙不過……”

  李氏陪坐在旁,聽的卻是惴惴。

  她養在李家,嫁入曹家,早年家中走動的故交好友,也多是內務府人家,并沒有覺得包衣身份如何低賤。

  畢竟滿清講究的“八旗共主”,只有是旗人。就是皇上的奴才。內務府三旗,多了層天子家奴的身份,當的差事,也多是打理皇家私產。

  可聽著高太君與朱之璉所說,她才曉得在兩人眼中,包衣身份是恥辱。

  只有曹颙,作為歷史的旁觀者,多少能明白些朱家人與代王郡主的心情。從萬人之上的王族,到茍且偷生的奴仆,這其中的距離不是一星半點。

  見高太君情緒不好,李氏忙道:“朱侯夫人帶著孩子們還在前院等著。哥兒公子俊朗,姐兒也俏麗,母親定會喜歡。”

  高太君聽了,沒有做聲,而是望向朱之璉。

  朱之璉忙道:“正該讓她們母子幾個過來給姑祖母磕頭。”

  隨后,李氏便使人傳話給在前院陪客的初瑜,由初瑜帶了劉氏母子三人過高太君房里來請安。

  聽說高太君是丈夫的表姑祖母,劉氏心里松了口氣。她想過兩家許是有親,可心里也是忐忑。畢竟從年紀看,高太君更像是父親一輩的親戚,那樣認下親戚的話,她們夫妻就比總督高一輩。

  那樣的話,往后就算走動,也添了尷尬。誰家也不愿平白添了兩個長輩親戚,又是同府而居。

  如此一來,與總督是平輩,倒是省了許多麻煩。

  見高太君慈愛,丈夫口中也換了稱呼,劉氏很是柔順地帶了一雙兒女,給高太君磕了頭。

  朱家次子朱霆,劉夫人所出,今年十六歲,早年中了秀才,現下在府學讀書;朱家小姐,朱霜兒,庶出,養在嫡母名下,十三歲,待字閨中。

  因朝廷有令,旗漢不婚,清苑城在旗的人家,又是數的出來的,所以這兄妹二人,還沒有議親。

  高太君拉拉這個,看看那個,連贊了好幾聲好,又使人送了見面禮。朱霆的是一只蝙蝠玉佩,朱霜兒是蜜蠟手串,劉氏是一對絞絲金手鐲,朱之璉則是一方籽玉印料。

  既是認親,除了高太君,少不得還有曹家眾人。

  朱之璉帶著妻兒,要給李氏磕頭,卻被李氏攔住。劉氏還好,四十出頭,比李氏小一輪,朱之璉也是年過半百的人,比李氏小不了幾歲。

  最后,他們夫婦站著行禮,孩子們給李氏磕了頭。

  而后,他們夫妻又同曹颙與初瑜重新見過。

  這會兒功夫,天佑他們也都被召到高太君處,與朱家眾人見禮。

  在介紹到左住、左成兄弟時,劉氏頗為留心,尤其是左成,還多看了好幾眼。

  左住、左成雖是雙生子,小的時候長得差不多,漸大后還是能看出區別。左住長的肖父,濃眉大眼,卻沒有寧春的圓滑,多了幾分敦厚;左成容貌肖母,眉眼更細致些,又比田氏多了份靈動。

  如此一來,左成看上去,就比左住要俊秀幾分。

  就在朱侯夫人打量孩子們時,天佑與左住幾個,都在打量朱霆。

  他們三個,十二歲考過童生試,平素里聽了不少褒獎。可據他們所知,眼前這位侯府公子,十歲就過了童子試。只是不知為何,這些年一直沒有參加鄉試。

  眼下看這朱霆,倒是并沒有書呆氣,彬彬有禮,觀之可親。天佑他們幾個,這“表兄”叫的很是心甘情愿。

  妞妞與天慧漸大了,就算是認親,有少年男子在,也不好多待,與眾人見過后,便拉著朱霜兒去旁的房間說話去了。

  天佑他們幾個有樣學樣,請了朱霆出去說話。

  曹家人沒有權貴架子,朱家人也不是清高孤拐之流,這相處起來,倒是自然而然就親近起來。

  高太君心情甚好,打發朱之璉與曹颙自去,留著劉氏在她這邊閑話家常。

  只有長生,沒有能說得上話的,跟初瑜低聲抱怨兩句,哄著天寶出去耍了。

  聽說朱霆四月里也會去蓮花書院,天佑很是意外:“府學的生員,也可以到外頭讀書?教諭那邊能允么?”

  像左住、左成這樣的不算,因為他們隨著長輩移居,府學備案即可。朱霆這邊,可是從官學到義學。

  朱霆道:“我籍貫在順天府,現下在清苑,也不過是附學,只要同教諭打聲招呼就好。”

  天佑遲疑了一下,問道:“表哥中了生員至今,中間有三次鄉試的機會,表哥怎么沒有下場,是等著厚積薄發?”

  朱霆笑笑,道:“我不參加鄉試,等大了些會走恩蔭之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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