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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百五十七章 抽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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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聽十阿哥為曹颙說情。九阿哥心里直膩歪。

  說起來,這些年同曹颙打過數次交道,九阿哥委實沒占著什么便宜。換個小心眼的,早就跟曹颙不死不休。

  因顧及曹家的背景,而后又鬧出李氏的身世之謎,才使得九阿哥強忍了這口氣。

  他畢竟是皇子阿哥,天之驕子,在京里不能說橫著走,也差不多,偏上到曹颙這里,踢了鐵板,自是一直惦記想要著補回來。

  這兩年,他撈了一筆外財,日子過得也算舒心。之所以使人開了“桂香村”,不過是給曹颙添堵。

  如今,不過是個惡作劇,也未能如愿,已經夠煩躁。眼下,聽十阿哥這“苦口婆心”的話,九阿哥就有些抹不開臉,變了臉色:“哼。不過是介紹個江湖郎中,十弟就被曹颙收買了?”

  “九哥,不干方太醫之事……八哥已經去了,九哥行事,也要想想往后……”十阿哥同他一塊長大,感情最好,倒是不會為他一句話著惱。

  十阿哥平素是魯莽暴躁的,打小性子就“驕橫”。跟在八阿哥、九阿哥在一塊兒混后,他以八阿哥為中心,以九阿哥為腦,鮮少有多話的時候。

  如今,聽他說出這樣穩重的話來,九阿哥直覺詫異。

  他抬起頭來,望向十阿哥,看著他消瘦蒼老的容顏,看著他花白的胡須,九阿哥直覺得眼眶發熱。

  是啊,八哥死了,十弟被頑疾折磨了十多年,已經老了。

  自己鬧騰的再歡實,剩下的也是一地冷清。

  十阿哥見他似悲似泣,猶豫了一下,終是開口道:“九哥……十四弟那邊,九哥還是盡早抽身吧……”

  九阿哥聽了,挑了挑眉,道:“這是什么話?這十亭已經走了九亭,為何要回頭?我還指望著賺個擎天擁立之功。給哥兒幾個賺個前程出來。”

  十阿哥滿臉不贊成,問道:“就算得個實權王爺又如何?不還是一樣是皇帝的奴才。到時候,累死累活的,去六部當差,還要擔心高處不勝寒,有什么好?”

  九阿哥聞言,有些怔住。

  他本不是勤快人,除了在經商斂財上有興趣外,對朝廷大事素來不理的。早年八阿哥在時,為圖大業,他還勉強自己去六部當差。八阿哥沒了后,他雖轉向支持十四阿哥,但是也不過是錢財上使勁,才不會讓自己去費心勞神。

  早年扶持十四阿哥,不過是賭氣為之,他也不知道是想要將十四阿哥捧得高高的,再讓他慘敗;還是以十四阿哥為刀,去對付那些曾與八阿哥奪嫡的兄長們。

  不知不覺這些年過去,都成了習慣,使得他忘了初衷。

  “一百多萬兩銀子砸進去了,難道我要做賠本生意?”他低聲道。

  十阿哥道:“前兩年就勸過九哥。九哥只是不聽。”

  要說九阿哥最愛什么,那絕對是黃白之物。一百多萬兩啊,九阿哥摸了摸腦門子,自己之前怎么就那么大方。

  “這次西征,不能說慘敗,但是也無甚功勞……十四弟這一回,終章雖沒露出來,但已經是輸局……”十阿哥并不是多話之人,但是他實不愿意自己交情最好的哥哥,因為意氣之爭,身陷險境。

  九阿哥瞇了瞇眼,道:“就因小弘歷入宮之事,十弟就覺得那位有勝算?皇阿瑪教導皇孫,弘歷并不是頭一個,有弘皙與弘明在前頭,不還是撂開手?要我看,老三那邊勝算也不少,皇阿瑪讓他代天招待蒙古諸王,弘晟前些日子轉吏部,如今可謂是皇孫中當用第一人,倒是比弘皙與弘明還體面。”

  十阿哥嘆了口氣,道:“不管是老三,還是老四,總之不會是十四弟。要是皇阿瑪有讓他承位之心,就不會讓他遠離朝廷中樞。只是王駕,還沒有封王。前些日子,吏部報入藏有功之人名單,要是皇阿瑪真認定他,就當借機封王。這幾年。給他請功的折子也有不少,皇阿瑪都壓下了,可見……皇阿瑪對他失望了……就算早年有立他為儲的心思,怕是也散得差不多……”

  聽十阿哥一口氣說完,九阿哥倒是有些刮目相看的意思。

  其實,還有句話,十阿哥沒有說。怕說了,倒引得九阿哥犯擰。那就是曹颙那小子“膽小”,進京十多年,向來是趨吉避兇,滑不留手。

  然而,在諸多皇子府中,除了岳父家不算,曹颙唯二親近的就是四阿哥府與十三阿哥府。

  不管是早年在位時的太子,還是占了“賢”的八阿哥與占了“長”的三阿哥,曹颙從來都是避而遠之,生怕有半點牽連。

  以曹家天子近臣的身份,如此避諱立儲之事,也說得通。但是這樣的曹颙,怎么會僅憑幼時的“救命之恩”,就對同樣涉足奪嫡渾水的四阿哥與十三阿哥“另眼相待”?

  人性本惡,十阿哥向來不排斥以最大的惡意去揣測人心。

  曹颙還不到而立之年,當年京里沸沸揚揚鬧奪嫡時。他還不到弱冠之年。

  外人提起曹颙,都要贊一聲“茶童子”、“善財童子”,十阿哥卻是不信這些神神叨叨的。

  要知道,曹家上一任當家人,不是旁人,而是自小在御前長大、被倚為皇帝心腹的曹寅。

  那位曹家大家長,在沒有軍功的情況下,恩封到二等伯,憑借的絕不單單是迎娶了李氏。

  曹家兩代人執掌江南五十年,在織造任上,行修書編書之責。替朝廷安撫、交好江南士林,可謂之功在社稷。

  而后,曹家不貪戀江南富貴,舉家上京,避免遺禍之孫。曹寅曹織造,從來就是個聰明人。

  這樣的聰明人,默許兒子同四阿哥與十三阿哥交好,為的是什么?

  人在高位,身不由己。

  曹家所行之事,實際上同九阿哥并無不同,只是行事更加隱諱罷了。

  既討好了四阿哥,又不會惹得其他皇子礙眼,又不擔“結黨”、“站隊”的名兒,這“救命之恩”的招牌,卻是管用。

  十阿哥“宿疾”漸愈后,才能靜下心來想這些,不想劍走偏鋒跳出局外,竟窺的一斑。

  “要是十四真敗了,我那百萬兩銀子就打水漂了……”九阿哥頓足,直覺得肉疼。

  十阿哥曉得哥哥愛財的性子,翻了個白眼,不接他話茬。

  誰不知道,九阿哥這兩年吞了納蘭府的產業,占了女婿的百萬家財。連骨肉至親都靠后,他才不會為了十四阿哥,讓自己的銀子打水漂。這些年,他雖資助過十四阿哥,但是也從軍需上狠賺了一筆。

  九阿哥伸出自己的肥巴掌,做了個抓的姿勢,自言自語道:“不行,總要想法子撈回點來,可不能便宜了老十四……”說到這里,又露出幾分陰笑,道:“替他操了這些年心,也不能便宜了這小子,就算他敗,也要讓他一敗涂地。永世不得翻身才好。明兒就使人將吳氏送到西寧去,先給他添個罪名再說。”

  十阿哥曉得,因八哥死得凄楚,自己這位九哥心中始終憋著一股火。

  他轉了性子,啰嗦這許多,就是怕九哥將火撒錯人,引來禍事;引向十四阿哥,這痛打落水狗總比虎口拔毛安全得多,雖有些不厚道,但是十四阿哥也不能說全然無辜。

  曹颙還不曉得,因十阿哥苦勸的緣故,使得自己免受九阿哥的刁難。

  他正忙著計算錢糧之事,福建廣東諸省,今年是百年不遇的洪災,如今朝廷正調漕糧南下。中原與西北地區,卻是旱情延續到六月,使得大批莊稼減產乃至絕收。

  今年,是不太平的一年。在甘肅有地動,在江浙有海嘯,皇家御苑中,還遭了天火,焚毀了兩處殿堂。

  中國地大物博,每年這里天災,那里人禍的并不稀奇。

  曹颙已經不能坦然說自己無神論者,所以當這一樁樁天災下來,他就跟著心驚肉跳,想著此時的康熙會做何想。

  帝王將相,自詡為天上星宿下凡,對于“老天示警”什么的越發關注。要不然,他們為何喜歡祥瑞,也避諱災難。在愚民的時候,他們也蒙騙住自己個兒。

  進入下半年,距離康熙駕崩之日也成了倒計時。

  十四阿哥不在京中,三阿哥鮮少接觸兵部與八旗兵丁,駐京八旗都統,這些年換下不少人。資歷老、爵位高的,多是調到地方。

  幾年下來,駐京八旗的都統、副都統,差不多換了一遍,即便他們不是康熙的心腹,也鬧不出太大風浪來。

  如此種種,不過是弱化八旗都統對兵丁的掌控力,為了京畿穩定。

  曹颙將自己能做的,該做的,都做了,如今只等著皇帝換人。

  想到這些,他就淡定了。

  加上魏黑再次來信,提及施世綸已經漸好,再調理兩個月就能恢復如常,也使得曹颙心情好上許多。

  康熙已經指派新的漕運總督人選,施世綸雖清廉無二,到底上了年歲。等到他傷痊愈后,要是不出意外,這老爺子就該調進京做堂官,或者入內閣了。

  能與這樣一位流芳后世的名宦同朝為官,曹颙也帶了幾許期待。

  日子過得正好,就出了一件大事。

  陜西四川總督年羹堯,又開始打口水官司。

  要說這位爺,“驕橫”二字,在他身上一覽無余。明明是“過江龍”,卻絲毫沒有自覺,上一次,他狀告陜西巡撫衙門與布政使司衙門前任主官與屬員,將陜西上上下下大小官員都牽扯進去,鬧得沸沸揚揚的,最后朝廷也不過是處置了幾條小魚小蝦米。

  這一回,年大爺又揮刀指向進藏官兵。

  一句“公策旺諾爾布軟弱,副都統常齡、侍讀學士滿都、員外郎巴特麻等任意生事”就將進藏的文武官員一網打盡。

  要知道,這個時候,正是吏部議功的時候。

  進藏這些官兵,雖沒有同準格爾兵真對上,但是一個“收土”之功是跑不了的。這幾位帶兵的主官,不能說連升三極,也算立了軍功,前程一片大好。

  年羹堯一個疏折,就將這些“有功之臣”盡數變成“待罪之人”。

  這般膽大,直令曹颙也要欽佩幾分。

  曹颙都有些懷疑,日后四阿哥容不下年羹堯,是不是因為這家伙太愛得罪人。

  這被彈劾的又是國公、又是都統的,也都有些權勢背景,如何肯束手待斃。

  在年羹堯彈劾旁人的折子送到御前時,彈劾他的折子也到了。什么年羹堯聽信喇嘛與知府微員捏造之言,阻撓毀謗將軍官員,擅奏撤兵,云云。

  這官司打到御前,總要有個結果。

  除了駐西藏主將策旺諾爾布不動外,其他年羹堯所彈劾的那些官員與被彈劾折子中提及的喇嘛與知府,全部離職回京待審。

  如此一來,看著是正反雙方一視同仁。實際上,卻是便宜了年羹堯。因為這幾人空的缺,除了康熙指派幾個,其他幾個康熙命總督年羹堯舉薦。

  想來,后世小說話本中鼎鼎大名的“年選”,就是此時開的先河。

  要知道,康熙近年來,因年老體衰的緣故,對于督撫大員多有防備。有幾個督撫,最后落馬問罪時,因“舉薦”、“補缺”的緣故,還加重了罪責。

  現下,康熙卻是在明發天下的旨意下,給予年羹堯“薦人”權力,堪稱隆恩。

  這場御前官司,還沒有開打,年羹堯已經贏了。

  曹颙想起八面玲瓏的年老爺子,只能嘆息幾聲。

  到了七月底,由欽天監敲定了行圍的日子。

  恒生歡喜不已,如今就盼著去見識這大場面。這些日子,他每天騎馬去熱河行宮伴讀,偶爾還隨著幾位小阿哥在行宮外的草場上跑馬,馬術精湛許多。騎射功夫,也比過去精準。

  這之前,曹颙還擔心今年行圍之事泡湯。

  戶部輪班時,曹颙見過康熙兩遭。一時之間,倒是看不出氣色好壞來。六十九歲的老者,垂暮之年,即便再精神矍鑠也難掩老態。

  康熙的屋子中,甚至有了腐朽之氣,那是生命即將逝去的味道。

  若是不出意外,這是康熙有生之年最后一次行圍了……

月中了,小九懇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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