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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八章 啞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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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酒坊的正后方是一處極大的院落,院落里有三排木板房,規模不小,但是卻十分的簡陋,韓淵對楚歡倒是十分盡心,親自將他帶到了這后院來。

  按照韓淵的介紹,楚歡知道這出院子乃是和盛泉伙計們住宿和吃飯的地方,那一排排木板房便是住宿之處,左邊有一處比較寬闊的大房子卻是廚房所在。

  見到韓淵過來,從廚房里便出來一名渾身油膩膩的中年人,四十多歲年紀,圓滾滾的如同肉球一般,瞇著小臉上前笑道:“大作師,您老怎地到了這里?晚上他們說你不在坊里吃飯,所以您老的飯菜就沒給你送去。”又打量楚歡兩眼,見楚歡粗布衣裳,便也沒說話,只是點了點頭,算是打了招呼。

  韓淵向楚歡道:“二郎,這是陳師傅。”向陳師傅道:“我還要往天鍋房去瞅瞅,耽擱不得,陳師傅,你幫二郎安排一個住處……是了,幫他拿一床被子,這天冷了,沒有被子卻不成。”

  陳師傅笑道:“大作師盡管去忙,這里交給我就是了!”

  韓淵向楚歡道:“你就在這邊先安頓下來,明兒個開始便往晾堂去做事……回頭會有人來帶你過去。二郎啊,到了這里,凡事多看多學,放麻利一些,千萬不要壞了這里的規矩……少說話,多做事就是,若是有為難之處,盡管找我就是!”

  楚歡笑道:“韓伯放心,二郎知道怎么做!”

  韓淵點點頭,轉身便要走,楚歡忙將點心遞過去,道:“韓伯,你的東西!”

  韓淵回過頭,笑了笑,從那六封點心之中只拿了三封,道:“你自己也留些嘗嘗!”也不多說,徑自去了。

  陳師傅這才回身叫道:“小三子,你出來!”很快從屋里出來一個十七八歲的小伙計,看起來十分的靈活,問道:“師傅,什么事?”

  陳師傅指了指楚歡,道:“這是大作師帶來的人,你幫他安頓一下……去給他拿床被子,就說是大作師吩咐的!”

  那小三子點點頭,看了楚歡一眼,不冷不熱道:“你跟我來!”

  陳師傅轉身往廚房去,楚歡卻已經笑道:“陳師傅稍等!”遞了一封點心過去,笑道:“不是什么好東西,陳師傅嘗嘗!”

  陳師傅頓時眉開眼笑,連聲道:“這怎么好意思,客氣了,客氣了……!”向小三子道:“給他拿一床最厚的被褥!”

  小三子帶著楚歡來到一排木板房前,讓楚歡等候,自己去拿被褥。

  楚歡瞧見這大龐大的院子里有竟是有七八口水井,又看了看房子的數量,心里卻也是大致判定,這和盛泉里面至少有上百名伙計。

  他心里倒是有些吃驚,看來這和盛泉的財力確實雄厚的很。

  院子里暫時還比較安靜,作坊里的伙計們還沒有回來,都在干活,此時天色早已經大黑,小三子很快過來,領著楚歡到了一處木房前,推開了門,里面黑乎乎一片,小三子將被褥遞給楚歡,讓他抱住,自己過去點著了油燈,屋內頓時明亮起來。

  這屋里十分的簡陋,也十分的窄小,左右兩邊各有兩張小木床,加起來共是四張小床,雖然已經進入初冬,但是屋內卻還是充斥著一種濃濃的汗臭味,床上的被褥也都是油兮兮的十分邋遢,隨意地堆在床上。

  左邊兩張床上已經堆著被褥,右邊靠外的一張木床也是放了一床被褥,被褥很薄,比起楚歡懷里的被褥要差上許多,看來自己那一封糕點還真是起了不小的作用。

  小六子不冷不熱指著那張空板床道:“你就睡那里了!”

  楚歡將被褥和手中的東西俱都放好,這才含笑道:“有勞你了。”頓了頓,問道:“是了,那晾堂是個什么所在?”

  他聽韓淵讓他明日往晾堂做事,心里好奇,不知道晾堂是個什么所在。

  小三子道:“待得久了,你就知道是什么地方了。新來的人,向來都是往糧庫里去搬運糧食,你一進來就能往晾堂去,已經是很不錯了。”

  他也不多言,轉身出了去。

  楚歡這才將被褥鋪好,伸了個懶腰,往床上躺了下去,雙手放在腦袋下面,若有所思。

  雖然只是剛剛進來,但是楚歡卻知道自己日后在和盛泉的生活未必順利,他今日已經瞧出梁坊主和袁管事蛇鼠一窩,他們與韓淵的關系十分不睦,自己是韓淵帶進來的人,在他們眼中,自然將自己歸為韓淵一派,楚歡敏銳地感覺到那兩個家伙日后只怕要對自己為難。

  這幾日他一直沒有睡好,頗有些疲倦,微閉上眼睛小憩片刻,只是沒過多久,就聽到院子里傳來一陣陣雜亂之聲,聽到一個尖利的聲音道:“都早些歇著,明兒個一早,還要繼續做事,誰要是賴床遲了,那是要扣工錢的!”

  楚歡倒是聽得明白,這聲音正是那袁管事,聽那聲音跋扈的很,楚歡微皺眉頭,竟是想起了周扒皮的故事。

  “嘎”的一聲響,本來虛掩的房門被推開,從外面進來兩個人,瞧見屋里點著燈,更瞧見楚歡已經從床上坐起來,這兩人都是有些吃驚,楚歡卻已經站起身來,抱拳笑道:“我是新來的伙計,我叫楚歡!”

  那兩人互相看了一眼,疲倦的臉上顯出笑容來,看上去都是憨厚之人,也都點頭,其中一名高個子道:“我是黃復,他是牛金!”

  旁邊矮個子牛金微笑著點點頭,走到自己的床邊,從床上拿了一條已經發黃的毛巾,轉身出門去,那黃復也是拿了條毛巾,向楚歡道:“你晚上要是洗抹,就早些往井邊去排隊,去晚了排的人就多了!”

  楚歡笑道:“多謝了!”

  黃復也不多言,徑自出去。

  他剛出去,從門外又走進一人來,比起黃復和牛金,這人的個頭要高大許多,也健壯許多,虬髯大須,虎背熊腰,衣裳很薄,也十分破舊,蓬頭垢發,進門來看了楚歡一眼,微皺起眉頭,但是并沒有多說什么。

  楚歡知道這屋里連上自己,共住了四人,除了黃復和牛金,這大漢顯然也是住在這屋中,微笑打招呼:“我是新來的伙計,我叫楚歡!”

  那虬髯大漢竟是理也不理,似乎沒有聽見一般,只是走到楚歡旁邊那張木床邊,二話不說,直接上床去,用那薄薄的被褥蓋在身上,連腦袋也蒙在被褥中,一動不動睡下。

  這虬髯大漢如此古怪,倒是楚歡想不到。

  沒過多久,黃復和牛金便已經回來,在對面兩張床坐下,黃復已經笑問道:“楚歡,將你分到哪里做事?是糧庫嗎?”

  “不是。”楚歡道:“明日一早,往晾堂做事!”

  “晾堂?”牛金微顯驚訝:“是誰帶你進來的?你一進來便往晾堂做事,運氣倒是好得很。”

  楚歡笑道:“是大作師帶我進來!”

  “原來如此!”黃復和牛金這才恍然大悟,都顯出親近之色,黃復已經道:“原來你是大作師的親戚?唔,日后可要多照顧咱們兄弟了!”

  楚歡只是淡淡一笑,問道:“對了,還要請教兩位,這晾堂是什么所在?小弟初來乍到,對酒坊一無所知,日后反倒要請兩位大哥多照顧。”

  黃復笑道:“這也不怪你。外人只知道酒坊釀酒,卻不知道這里面可不簡單。糧庫和酒窖自不必多說,糧庫存五谷雜糧用來釀酒,那酒窖乃是用來封存新酒所在。除此之外,這作坊里卻有好幾房,將糧食變成美酒,便是從這幾房一一而作了!”

  楚歡拱手道:“還請多指教!”

  “唔,作坊里有酒曲房,有晾堂,有酒坑,還有天鍋房……酒曲房是制作酒曲的處所,沒有酒曲,便無法釀酒。”黃復侃侃而談,顯示著他老伙計的身份:“這晾堂乃是做大的處所,將糧食炒成半熟,然后按照小作師的吩咐,配上料子,加入酒曲,攪拌之后發酵,發酵幾日之后,便往酒坑送過去,放進酒坑里加水再發酵,出了酵母,便要往天鍋房里送過去了!”

  “小作師?”楚歡眨了眨眼睛,他知道韓淵是大作師,卻不想原來還有小作師。

  “酒曲房、晾堂、酒坑和天鍋房都有小作師。”牛金忙道:“我和你一樣,也是在晾堂做事,黃復卻是在酒坑那邊做事了。”

  黃復顯出幾分得意之色:“再過上兩年,若是在酒坑那頭做得好,便可往天鍋房里去了。”

  牛金也是有幾分羨慕道:“你在天鍋房里熬上一些年頭,只怕也能成為小作師……!”

  “那可沒準!”黃復笑道:“牛老弟,過了這個年,你只怕也能調到我酒坑來,到時候咱們可就在一起了!”

  楚歡雖然懂了一些什么,但又好像依然一片迷糊,不過卻也明白,這里的伙計卻都想著往天鍋房里去,看來到了天鍋房,也就等于有了出頭之日。

  牛金笑了笑,忽地想到什么,道:“還是莫多說了。過兩日便要開窖,這幾天事情可多,還是早些歇息,免得明日遲了,那是要扣工錢的!”翻身上了床,臟兮兮的杯子便蓋在身上。

  黃復也是伸了個懶腰,嘆道:“肚子有些餓得緊,這時候若是能有個饅頭吃,那可真是上了天……!”知道這是妄想,搖了搖頭,也要睡下。

  楚歡聽見,笑道:“我這里還有些點心,幾位不嫌棄的話,一起嘗一嘗!”取了一封點心,打開了,里面卻是十幾個梅花糕,式樣精致美觀,一股子香味已經飄散出來。

  黃復眼睛亮起來,牛金也坐起身來,看到楚歡手里的糕點,喉頭蠕動。

  楚歡起身,走過去道:“來,吃兩塊糕點,墊墊肚子!”

  黃復有些不相信,他年紀雖大,但是卻從未見過如此精致的點心,想不到楚歡如此大方,懷疑問道:“你……你真的送給我們吃?”

  “吃吧!”楚歡自己拿了兩塊糕點遞給黃復,黃復有些不敢相信接過,楚歡又給牛金拿了兩塊,這才走到那虬髯大漢的床邊,輕聲叫道:“這位大哥,這里有幾塊糕點,若不嫌棄,一起吃兩塊!”

  牛金已經道:“楚歡,你這樣喊他,他聽不見。”

  楚歡皺起眉頭,回過頭來,臉上顯出疑惑之色。

  “他是個聾子。”黃復解釋道:“還是個啞巴,又聾又啞,聽不見別人說話,自己也說不出話來。這家伙很古怪,你不用理會他!”

  楚歡微皺眉頭,想了一想,伸手往那虬髯大漢的被子上輕輕推了推,那是想要大漢起來吃兩塊糕點,孰知剛剛推了一下,就見那被子猛然掀開,那大漢豁然坐起來,臉上顯出憤怒之色,死死盯著楚歡,就似乎看到仇敵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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