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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八十六章 風雨飄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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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愈演愈烈的金融風暴,震蕩亞洲,波及歐美,危及全球金融市場乃至世界經濟,億萬資財傾蕩而盡,多少富豪淪為赤貧,股市匯市波譎云詭,經濟世界分崩離析……

  泰國由一個昔日雄心勃勃的猛虎,變為病虎,上千億美元化為烏有,由從不向世界金融機構舉債的國際新星,淪為開口要1500億美元的國際乞丐;馬來西亞總統降尊紆貴,一改瀟灑風度,破口大罵金融大鱷索羅斯;菲律賓每況愈下,據說離谷底還遠得很;印度尼西亞的幣值莫名其妙消失了三分之一;香港股市暴跌,臺灣外匯儲備大幅減少,緬甸風雨飄搖。

  這場風波像病毒一樣,猛烈沖擊了巴西證券市場和波蘭貨幣茲羅提,使美國市場進入敏感期,倫敦市場亦咳嗽不止。德意志銀行亞太處首席經濟學家甚至預測:“這僅僅是一個開端。我們現在所看到的一切只不過是煙花燃放前的幾個小鞭炮而已”。

  與兩年前對亞洲經濟一片贊揚聲相反,現在全世界以緊張和惋惜的心情關注著東南亞局勢的發展:東亞奇跡真的就此消失?

  這場風暴的邊界在哪里?

  這噩夢何時能結束?

  世界是不是從此進入多事之秋,是否每一個國家和地區,每一個人都不可能幸免于難?

  在金融市場的全球化、全球資金的一體化以及資訊技術的高度發達,使得國際資本能在全球范圍內高速流動的今天,世界似乎沒有“一塊安定的綠洲”。

  然而相對鄰國風雨飄搖、每況愈下的嚴峻局勢。新加坡這個以華人為主體的彈丸小國則淡定得多。新元依然堅挺。風暴刮到現在,也只是對股市造成了一點震蕩而已,然而NB電氣(亞太)公司總裁阮少京仍憂心忡忡。

  公司財務管理極為嚴格,低于500萬美元的業務幾乎都是款到發貨或貨到付款,而且之前早有準備,在應收賬款上沒多大問題。

  他擔心的是金融風暴前夕簽訂的那幾個電廠項目,以及危機對整個東南亞市場所帶來的影響。按照現在的經濟形勢,亞太公司未來幾年的銷售將會出現大幅倒退。在所有大區公司中的排名,也會因此由一直以來的第一變成墊底。

  “阮總,怎么就你一個人,阮太太呢?”

  過去幾年,大老板不止一次的經過新加坡,但從未像這次這樣駐足停留,甚至連亞太公司總部都沒去過。

  今天一早又收到了三個老客戶因為資金問題,不得不取消訂單的消息,總合同額300多萬美元,人力不可抗拒。這樣的事情還會不斷發生,阮少京壓力山大。哪有心情帶妻子來,把一籃水果小心翼翼的放到一邊,露出一絲很勉強的笑容。

  “章太,真不好意思,同鄉會今天有活動,她實在抽不出身。”

  “沒關系。”

  夏遙身著一襲白色旗袍,腕上一只翠綠剔透的玉鐲,腮上有細微紅暈,讓開身體輕輕地說:“他正在同南洋理工大學的王教授說話,估計要等一會兒。”隨即牽著小章翰的手,含笑著示意兒子和女兒叫伯伯。

  小章翰用一雙明亮的大眼睛,好奇地看著他,讓阮少京不由想起他剛加盟NB電氣時出生的小兒子,時間過得真快,一轉眼在NB電氣已經服務整十年了。

  當時那家以生產銷售開關插座面板的小公司,已發展成一家資產近千億美元的跨國集團。而他這個前海外部業務經理,也隨之而成為了NB電氣的大區公司總裁。

  “翰翰,讓伯伯抱抱。”

  他把小章翰抱到大腿上,一邊撫摸著小家伙的額頭,一邊回頭笑問道:“晴晴,在美國生活習慣嗎?”

  之前在新加坡轉機時,沒少與他們一家打交道。尤其對他家那位漂亮的姐姐并不陌生,放下剛幫泡好的茶,不無興奮地笑道:“我感覺跟香港差不多,沒什么不習慣的。”

  “是嗎,我家阮玲也想去,不過是去念大學。”

  “真的?”

  “真的。”大女兒是阮少京的驕傲,一提起這些便露出會心的笑容,“其實我更希望她去法國,畢竟那里我們比較熟悉,而且有很多朋友,但這是她的選擇,我只能支持,更重要的是她已經拿到哈佛的錄取通知書。”

  “媽咪,阮姐姐真厲害,都考上哈佛了!”

  美越關系這幾年越來越好,常春藤名校又有招收他國政要和商界名流子弟的傳統,更而且NB電氣與NB實驗室關系特殊,對于阮少京這樣的NB電氣高管子女,只要成績不是太差上哈佛和普林斯頓基本上不成問題。

  盡管如此,夏遙還是不想錯過這個激勵女兒的機會,坐到對面笑道:“所以你也要用功啊,別整天只知道玩。”

  不等已出落成一個大姑娘的章晴開口,阮少京便端起茶杯道:“晴晴最懂事了,一定能夠考上的。”

  章家不會給孩子們留多少財產,但會想方設法給孩子們營造一個良好的成長和教育環境,比如從小帶他們參與各種各樣的公益活動,讓他們真正參與每筆善款和捐贈的運作,在此過程中又免不了與各國政要和科學界、教育界以及商界人士打交道,不僅能夠接受最好的熏陶,還能擁有普通家庭孩子無法想象的人脈。

  想搞科研,想成為科學家,可以進入最好的大學,可以拜國際一流的科學家為師;想從政,有一大幫總統、總理、部長乃至王室成員子女的朋友;想經商,同樣能夠獲得別不想想象的助力。

  所以不管章程還是夏遙,都認為如此孩子們將來還靠兩大基金會那點慈善年金度日,就意味著他們的教育失敗到極點。

  跟她們一家三口聊了會兒家常。阮少京忍不住問道:“章太。王子殿下還在新加坡嗎?”

  “去印尼了。昨晚走的,聽說是去參加爪哇島日惹特區蘇丹哈孟古布沃諾十世的生日聚會,參加聚會之后還要去拜訪卡諾曼王室。”

  與沙特王室不同,1945年印尼獨立后,許多王室蘇丹被剝奪了政治權力,不過政府破例允許他們繼續居住在各自原來的王宮中,擁有蘇丹頭銜,在印尼擁有一定的影響力。

  換做平時。麥特布那位財大氣粗、聲名顯赫的正牌王子,是懶得去搭理那些土著王公的,就算參加聚會也是參加白金漢宮那個級別的聚會,但為了章程這個親密的合作伙伴,他還是放下身段,未雨綢繆的為有可能的印尼排華做一些準備。

  阮少京不知道這些,以為只是很正常的應酬,沒有再問下去。正回頭往總統套房的小接待室看,只見章程正與一位五十多歲的教授談笑風生的走了出來。

  “王教授,阮總您肯定見過。我想就不用我介紹了。”

  新加坡南洋理工大學和新加坡國立大學與香港NB實驗室有合作,NB電氣旗下的NB重工。與南洋理工大學更是關系密切。每年提供800多萬新元的資助,專門用與船舶和海工方面的研究。

  王教授不僅是NB實驗室機械中心研究生們的第三導師,還是合作項目的負責人,阮少京不敢怠慢,連忙起身道:“王教授,沒想到您來得比我還早,章工很難得來一次,中午一起聚聚怎么樣?”

  NB實驗室不僅是香港的驕傲,也是華人科學家們的驕傲。

  王教授緊握著他的手,側身笑道:“阮總,聚聚是應該的,不過今天肯定沒時間,不但我沒有,章先生也沒有,因為他等會要去理工大學,下午還要去國立大學演講。”

  “這么說您是來請人的?”

  “顯而易見,要知道這個機會可不多。”

  章程很少來新加坡,但并不意味著對新加坡不重視。NB實驗室與新加坡學界有很多合作,NB電氣在新加坡也有很多投資,尤其NB電子控股的香港上市公司華興電子,不僅在新加坡與東門子合資建了一個晶圓加工廠,還在這里設立了一個研發中心。

  看著阮少京將信將疑的樣子,他若無其事地笑道:“阮總,如果公司不忙的話,我想請你陪我一起去。對了,晚上本地幾大商會那個活動,你肯定也受到了邀請。”

  豐益國際、大東方控股、大華銀行、華僑銀行、創業集團、豐隆亞洲、城市發展有限公司、佳杰科技……新加坡最大、最有實力、最具影響力的十幾家公司掌門人一起為章程接風,作為總部設在新加坡的NB電氣(亞太)公司總裁,阮少京當然不能缺席,立馬笑道:“沒問題,反正今天也不是很忙。”

  就在章程為有可能惡化的印尼政局做準備的同時,港府正面臨著危機爆發以來最嚴峻的考驗。

  國際炒家正式沖擊香港金融市場,恒生指數連續兩天大幅下挫9,累積跌幅近1200點,被市場人士形容為小股災;緊接著,恒生指數報收于10426.3點,深跌1211.5點,跌幅超過了10,人們甚至認為這一天的跌幅可以和1987年的“黑色星期一”相提并論。

  李先生持有的長江實業33.59股權,高峰期股價為98港元,當日價位為30港元,跌幅高達69!所握有股票市值也從756.8億港元,縮水為234.61億港元,一下子“蒸發”掉了522.2億港元。

  地產業不出意外的受到沉重打擊。

  有人說,這只是暫時現象,等到地產市道重新旺盛,被“蒸發”的財富又會重新回籠,只要人還在,房子還在,就不怕沒有重新膨脹的一天。

  也有人說,這可能又是香港財富重新分配的一個轉折點。風水輪流轉,80年代以來崛起的這批華資地產商,到了走下坡路的時候。

  相比大跌特跌的地產股。以NB系為首的制造業股票要好得多。

  雖然同樣在跌。但跌幅沒那么大。更重要的是NB電氣甚至在全盤暴跌的同時,宣布斥資30億美元回股NB電工、NB電氣成套和華興電子的股票。“江南路橋”等紅籌股,也在中Y政府的全力支持下開始護盤。

  盡管清楚的明白這個時候來長江大廈不合時宜,但已經到了生死關頭的百勤富總裁張伯韜還是來了,一走進辦公室就憂心忡忡地說:“李先生,港府如果再不出手,我們真頂不下去了!”

  百勤富投資集團誕生于1988年9月,是在1987年股災的頹垣敗瓦廢墟上組建的。張伯韜和他的合作伙伴李威廉,自立門戶不到10年,就使百勤富從一間小公司發展成為擁有240億港元總資產、126億港元市值、包括融資、投資、證券、商品期貨及外匯經紀與資產管理等多種業務的香港最大證券集團,也是除日本以外亞洲市場實力最雄厚、影響力最大的投資銀行,并躋身于《財富》雜志全球500強之列。

  他們協助安排滬江在港窗口單位──滬江實業上市,實行透過集資——發行新股注資,大規模引入資金往滬江,帶動了香港的紅籌熱,其后國內不少企業在香港交易所上市,均由百勤富安排。為國企籌集了大量資金,張伯韜也因此而被稱之為“紅籌之父”。

  他還是李先生的“御用銀行家”。和黃系公司多年來的分拆和融資,大多由他一手操辦,李先生曾經公開說過,“無論他到哪,我都會支持他”。

  可現在是泥菩薩過河,每一分錢都要用在刀刃上,哪有余力去幫助百勤富,李先生再次看了一眼顯示器上的股市行情,一邊招呼他坐下,一邊低聲道:“先別急,坐下說。”

  “李先生,您是知道的,我們在亞太區的業務,主要針對的是印尼和泰國市場,在這兩個市場的營業額占集團營業額的五成多!泰銖大幅貶值,印尼盾暴跌,另外利息在不斷飚升,導致我們在泰國和印尼投資的債券和股票暴跌,截止昨天收盤,已經損失好個幾億啊!”

  看著李先生若有所思的樣子,張伯韜接著說道:“這些都算不上什么,我們自己能應付,關鍵是之前給印尼一家出租車公司提供2.6億港幣過渡性短期貸款,那筆貸款相當于我們資本金的15,但出租車公司的收入全為印尼盾。

  隨著印尼盾匯價大跌和印尼政府實施外匯管制,他們根本無法償還這筆貸款,加上債券股票的損失,使整個集團的財務狀況急轉直下,而且看不到一點希望,這次真是走投無路了。”

  港府連本港公司都不會救,也沒那個能力去救,怎么可能去救他們在香港以外的投資?李先生暗嘆了一口氣,又問道:“伯韜,跟我說實話,到現在為止你們的呆賬壞賬有多少?”

  真是一個難以啟齒的問題,一想到集團對新興市場的風險沒有一個正確估計,以至于導致如此巨大的損失,張伯韜就后悔不迭,沉默了好一會兒才欲言又止地說:“大概在63億港元左右,占流動資產的36、流動負債的46以上,如果港股再跌下去,證券交易和衍生工具還會帶來更多損失。”

  亞洲債券市場的過度擴張,讓他們陷入了財務困境。李先生實在是愛莫能助,想了想之后凝重地問:“你們接下來有什么打算?”

  “我們想找一些合作伙伴以解燃眉之急,畢竟集團還有很多業務在盈利,只需要一筆十分短暫的應急資金,就像一個精力旺盛的小伙子,被一口痰卡在喉嚨里,只要能把它吐出來就不會窒息。”

  “那有沒有公司或有實力的銀行有這方面意向?”

  張伯韜摘下眼鏡,揉搓著太陽穴倍感無奈地說:“蘇黎世集團有興趣,不過看我們的財務狀況越來越惡化,似乎又打了退堂鼓。”

  這個時候誰敢瞎出手,李先生神情恍惚地坐一會兒,決定先到窗邊去透透氣,看著不遠處的匯豐銀行大廈,權衡了一下回頭道:“伯韜,我這邊的情況你是知道的,實在無力相助,只能給你提一個建議。”

  “李先生,您說。”

  “不能把希望全寄托在蘇黎世集團身上,必須多找幾家有實力、有意向的合作伙伴。最好聯系下李曉山,‘江南路橋’是你們運作上市的,關系不錯,而且有中資和NB電氣背景,只要拿出足夠誠意,相信他們不會見死不救的。”

  江南路橋正在大肆回購,而他們在內地所投資建設的長江大橋和高速公路段時間內又沒有收益,張伯韜不認為李曉山有這個余力,不禁搖頭道:“李先生,江南路橋和NB電氣都在護盤,他們有這個實力嗎?”

  “江南路橋和NB電氣沒有,不等于鑫盛和鉆石資本沒有,相信我,去一趟國際大廈,肯定不會讓你空手而歸的。”

  鑫盛投資的確財大氣粗,但丁文明卻沒那么好打交道。張伯韜沉思了片刻,支支吾吾地說:“李先生,我不是擔心他們不幫忙,而是擔心他們的條件。”

  李先生走到電腦前,指著正在不斷更新的股市行情,淡淡地說道:“過去幾天,他們一直在掃匯豐和渣打的股票,匯豐和渣打說過什么,什么都沒說,還恨不得他們多吃一點。伯韜,都什么時候了,你還擔心這個擔心那個?”

  匯豐和渣打是恒指的主要成分股,鑫盛這個時候出手,某種意義上是一種護盤行為。也正因為如此,章程才通過收購匯豐和渣打股票的方式,變相穩定港股。

  “好吧,我試試。”

  形勢逼人前,張伯韜實在沒有更好的選擇,走到門邊又忍不住回頭提醒道:“李先生,如果不出意外的話,NB系可能是這次危機中最大的贏家,他們有足夠現金,有阿拉伯國家的銀行支持,你也要多留個心眼啊。”

  打了這么多年交道,李先生對那位神奇的年輕人太了解了,不無自嘲地苦笑道:“放心吧,他對我們不感興趣,或許在他們看來,長江實業跌得還不夠慘。”

  早在幾年前,人家就不止一次的指出香港地產存在太多泡沫,并且危及到整個香港的經濟。想到港府這段時間一直冷眼旁觀,張伯韜嘆道:“人變了,時代變了,如果能熬過這道坎,我們也要做出一點改變。”

  李先生微微點了下頭,不動聲色地說道:“那個人去了新加坡,據說跟新加坡那些搞實業的企業家相談甚歡,比起我們,他們的確有更多的共同語言。可惜香港不是新加坡,他的那些夢想啊,光靠一個吳金華很難實現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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