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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26 聚念成神,命數之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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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逆天改命?”這個說法早就不時髦了,十年前能讓少年之心怦然而動的詞匯,放在現在已經變成了狗血的代名詞。●⌒頂點小說,一個連網文界都已經摒棄的東西,可想而知是多么不受待見。銀祭祀不知年紀多大,但中二的少年心已經快褪干凈了。他沒有急著否認郭守敬的話,但語調中依然充滿了不信和不屑:“如何逆,如何改?”

  郭守敬似是對銀祭祀的反應早有預料,他依然沉著冷靜,娓娓道來:“人各有命,或發于末端卻終成大事,或心有春秋卻馬失前蹄。或厚積薄發大器晚成,或小時了了大未必佳。如此機遇縹緲難測,但總歸是‘命運’二字。便如你,年紀輕輕便成了超絕高手,但此后二十于年不論如何努力卻終究寸步未進,無法登臨真正的武道巔峰。命數限于何處,則終生難以逾越半步。”

  “你!”銀祭祀渾身氣勢瞬間變了,他又是震驚又是惱怒,聲音都嚴厲了:“你是如何得知本座之事?可是你買通教中祭祀?此乃死罪,本座必嚴查到底!”

  “呵!”面對對方似乎下一瞬就要動手殺人般的氣勢,郭守敬卻依然神色高傲:“郭某一介術數之士,微末之技蒙大汗賞識,雖不能翻江倒海,但看人面像這等雜耍功夫,倒是還略有心得。”

  “看面相?”銀祭祀戴著面具看不到五官,但想來他的臉色一定很有趣。

  戴著面具看面相都能看這么準?這已經是近乎神仙掐指一算一樣的本領了!銀祭祀還是不信,但心中已經有些驚疑,開始認真審視眼前這個專搞封建迷信的家伙來。

  或許。這家伙并不只是糊弄別人玩的。

  “接著。”郭守敬忽然揮手一扔。那石頭唰的一下打著旋飛向銀祭祀。

  銀祭祀下意識的一伸手接下那塊風雨石。他手掌中滿布真氣,謹防這石頭上有什么異變。可那石頭抓在手中,觸感冰涼冷硬,與普通石頭并無不同。但讓銀祭祀瞳孔緊縮的是,那石頭在他手中忽然開始發出極淡極弱的光。那光之微弱,若非是在夜晚,普通人恐怕還看之不見。但在這微光亮起后,銀祭祀開始確信這石頭的確有不凡之處。

  郭守敬瞧著那微光。目光微動不知在想些什么,口中則繼續道:“而這風雨石,便能助人突破那茫茫命數的限制。宛如金鱗化龍,騰躍九天。對你而言,便可以助你更上層樓。”

  銀祭祀仔細看著手中的石頭,他的眼神已經不再像剛剛那么抵觸了,但片刻后依然搖頭:“郭守敬,你所說之事毫無道理。剛剛你也說過,各教各派對它都有認知,顯然它在世上流傳已久。若真如你所說可以逆天改命。這石頭代代易主,世上早已群豪并起、強者輩出。天下自然也不是如今的天下。”

  “確如你所言。”郭守敬點點頭又搖搖頭:“但這風雨石卻并非人人可用,此物有兩大限制。”

  “限制?”

  “然也。此物第一限,便是要萬念加身之人直接佩于身上時方才起效。”

  “萬念加身?什么意思?”

  “所謂萬念加身,便是被無數信眾所信之人。”郭守敬語調平緩:“據郭某所知,此物雖在世間流傳已久,但卻并非中土所出。至李唐時,方才由一方外教派自波斯西域帶入中土。此物本是該教圣物,用以聚斂信仰。信者越多,念之越篤,積之越厚,則被信之人便越是念念加身。所謂聚念成神,這萬念平日雖并無一用,但這風雨石卻可對其生出感應。它能將那虛無縹緲的萬念,化作逆改命數的利刃。所以,這風雨石對郭某來說并無一用,但對閣下來說,卻是一樁異寶。”

  “原來如此……”長生天神教是一統大草原的頂級教派,雖然七大祭祀的設置并非人盡皆知,但人口基數夠大之下,依然有很多人知曉他們的存在。作為七大祭祀中的銀祭祀,他身上有萬念加身也不足為奇。

  握著這塊風雨石,被這微光照在身上,銀祭祀已經隱隱覺得不一樣了。長久以來困擾他的瓶頸,似乎微微有一丁點松懈。不多,就只有一丁點,但也足以讓他徹底興奮起來。他目光一閃,開始考慮如何弄到這樣一塊石頭。

  這石頭并非只有一塊,他覺得自己總有機會。

  若這石頭真的可以逆天改命,那么……

  “這第二大限,便是要看本身運道足不足,通俗說來便是命硬不硬。”郭守敬的話打斷了銀祭祀的沉思:“這石頭之所以叫‘風雨石’而不叫‘造化石’,就是因為它送去的不是單純的造化,而是一場風雨雷霆。宛如修士歷劫,若度的過去,則超凡入圣羽化登仙。但若度不過去,則灰飛煙滅萬劫不復。”

  郭守敬的話讓銀祭祀目光一凜,不由出口問道:“何謂命硬?何謂命不硬?誰的命硬?”

  “硬與不硬,都是相對罷了。木頭比泥土堅固,卻比不上石頭。你可知方臘此人?”

  “方臘?百余年前被趙宋剿滅的草莽?”銀祭祀心頭一動:“莫非此人曾得到過風雨石?”

  “得到?哈!此人乃是摩尼教教主,風雨石本就是由摩尼教帶入中土。中土總總便只有六塊風雨石,每多一塊便會多一層神妙,當時六塊風雨石已然盡在方臘手中!”

  “全部在他手里?!”銀祭祀也有些震駭了。一顆風雨石就讓他感覺不同,六塊都在手中,那該會是如何駭人的一件事。

  “此人出身貧寒,但卻英雄了得,可謂文武雙全。他年紀輕輕,便已經成了摩尼教教主。他傳播教義、聚攏信眾,手下人才濟濟、強者依附。又謀劃江山。定計于東海之濱揭竿而起。一呼百應。起事后不久。便云集百萬附從,可謂聲勢滔天。原本若按其計劃,江南三十八州都將以雷霆萬鈞之勢一戰而下,從此與趙宋劃江而治分庭抗禮,形成以坤克乾的大勢。若能再固本培元養精蓄銳,不需十年便渾一宇內,掌握八荒。”

  郭守敬語氣激昂,讓人悠然神往。但說到此處卻話鋒一轉。不勝諷刺道:“可惜,他的命,不夠硬。一個摩尼教教主,頂不住趙宋一國之運。命之所至,童貫揮師南下,斷其命脈。方臘成于覆船山,死于覆船山,一場轟轟烈烈的大戲只是開了個頭,便已經落幕。只是,一場命數之爭。終究是兩敗俱傷。趙宋國運克死方臘,摩尼教運數卻又克死趙佶。太平之世。一國之君卻終被金國所俘。靖康之難,嬪妃皆盡受辱,趙佶死尸亦被拿去煉油。從此趙宋國運大傷,渡江南逃。若非儒教中尚有高人定風改水,又如何能茍延殘喘至今。”

  這種路人皆知的往事、王朝更迭的歷史,銀祭祀這等武人本來毫無興趣。但今日郭守敬以命數之爭的全新視角一解讀,實在讓銀祭祀動容不已。他忽然發現,風雨石并不只是寶貝,還有莫測的兇險。

  他正想著其中關竅,冷不丁的卻聽郭守敬哼笑一聲:“所以,若不非命數夠硬,凡持這風雨石之人,都絕無好下場。想來那少林寺,恐怕也是遇到了極大機緣,自認為飛黃騰達近在眼前,但運道被更硬者所克,終究滿門被屠、祖庭盡毀。是以古來得石者眾,成事者寡。希望近在眼前,卻因時運不濟功敗垂成,如此大起大落之境遇也甚是有趣啊。”

  銀祭祀心中一抽,握著石頭的手不由緊了緊。他的情報比郭守敬靈通的多,少林寺滅門前后的傳言他也聽過一些。那些和尚似乎的確因為某個機會而激動莫名,有人一路從西域快馬加鞭護送什么東西上嵩山。只是白天機緣剛入手,晚上便被殺成一地。這郭守敬身在千里之外,卻如同親見一般說的一絲不錯,實在是驚人。

  而這石頭竟然會給持有之人帶來如此大劫……銀祭祀自問,卻不知自己的命,夠不夠硬。如果夠硬的話,不如我……

  郭守敬仿佛沒有看到他的心里掙扎一般,繼續從容道:“命數之爭牽涉甚多,你們殺丘處機、屠少林寺,便牽涉氣運。郭某著爾等去尋的十二氣歷、夢溪筆談等物,同樣也牽涉氣運。國君納妃封后,重臣加官貶黜,一舉一動都有影響。天下名山大川名人逸士,也與氣運照合。歷代帝王常去泰山封禪,便有聚納氣運之意。命運難測,風雨石不過一小道,不能盲信其用。”

  郭守敬一邊關注那渾天儀的動靜,一邊娓娓道來:“真正天命加身之人無需此物,大汗有氣吞天地的滔滔大勢,運道沖霄,本不應在意這福禍難料的小小風雨石。但白虎殺星突現,群星擾動,命數大亂。儒教必不會錯過如此機會,定然全力助趙宋獲得朱雀之運。如此一來,多方插手,命數不穩。誰硬誰軟,卻也說不清了,因之萬不可掉以輕心。”

  銀祭祀沉默片刻,忽然抬頭道:“白虎之事,已經有了眉目。”原本這事根本就不需要和郭守敬說,但此時,銀祭祀也開始相信這家伙真的有莫測奇能。他開始明白,為什么大汗如此倚重此人。“據秘查,那叛王阿里布哥長子明里帖木兒,少年曾得怪病,心口無端生出一塊白斑,形如戰刀。如今年紀漸長,身軀雄健,軍中猛士亦難抗手。”

  阿里布哥是忽必烈的弟弟,自蒙哥死于襄陽城下之后,兄弟兩人便即反目相爭。阿里布哥得察合臺汗國等多個汗國支持,與忽必烈東西割據,多年來戰爭不斷。如今元蒙內部極大一部分精力,就是耗在了忽必烈與阿里布哥的兄弟之爭上。

  西邊、色白、體健,又是死敵的長子,幾乎所有特征都對上了。即便是郭守敬聽后,都覺得這事靠譜,便微微點頭:“寧殺錯,勿放過,遲恐生變,速殺。”

  “我等自然理會得。白虎之事已有著落,那么青龍又在何方?”

  “青龍居東,屬木,滋養萬物。宛如百年巨木,地下更甚于地上,最善隱藏氣運,根系綿延,生生不息。”郭守敬仔細思考之后推定道:“摩尼教自唐時傳入中原,信仰圣火,認為當今之世宛如暗夜而曙光將至,行事激進。以方臘為例,常有叛亂之舉,卻仍能傳承。即便以趙宋舉國之力、童貫通天之能,亦不能滅盡。余力綿延,未曾斷絕。如今雖不知潛在何處,但風雨石原本便是摩尼教之物,其教中必有人保有。這東青龍之運,雖然隱晦不明,但以郭某看來,恐怕還要應在摩尼教身上。”

  “摩尼教?”教派之爭是毫不留情的戰爭,尤其是在知道風雨石是以信仰來驅動之后。銀祭祀立刻殺氣騰騰:“本座立時便去尋那摩尼教的晦氣!那十二氣歷,也包在本座身上,不出一月定給你尋來!但這塊風雨石……”他不想還,又不知道該如何占下。殺掉郭守敬是肯定不行的,后果太嚴重,立刻就會暴露。若被捅出去,他便再也不是銀祭祀,也自然就談不上什么萬念加身了。

  畢竟,信眾信的是長生天,捎帶手的給祭祀分一點信仰,但信的卻是“銀祭祀”這個身份,卻沒有誰直接信他本人。

  這風雨石如此強大,想來忽必烈定然是留下自用。他雖然想拿走,但若代價是與忽必烈作對……雖然他不研究術數運道,但他知道自己的命絕對硬不過忽必烈,這點自知之明還是有的。

  再說,若引得金祭祀出手追殺他的話,恐怕上天入地也絕無活路。一想到那個人,銀祭祀就忍不住驚懼。

  看來,雖然很不舍,這石頭是不還不行了。

  但郭守敬的話卻出乎他的預料:“這塊風雨石你帶走吧。”

  “帶走?”銀祭祀一愣,不可置信的又問一遍:“本座可以帶走?”

  “郭某無法使用,便是拿在手中也只是一塊頑石,留之何用。你可日日持于身邊,助你武道精進。另外,六塊風雨石互相之間或有命數牽映,或許可幫你尋到青龍白虎。你要拿便拿,無人阻你。只要……”郭守敬臉上忽然露出了一個意味深深的笑,整個房間的光線都似因這一笑而黑下去不少:“只要,你不怕被克死。”

  銀祭祀沉默了,他看著郭守敬,又看著手中的風雨石。半晌之后,他什么都沒說,只是收起石頭轉身便走。逆天改命,當這件事絕不可能的時候,自然是人人吐槽的妄言。但當這個可能性變為現實的時候,又極少有人能夠拒絕這種誘惑。

  人人,都有野心。

  王侯將相,寧有種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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