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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六百一十二章 恐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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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倒是可惜了盧象升等人,俱是晚明第一等的英杰,卻在陽和等處行這等事,操練大軍,只殺一人,想來肯定也是窩囊的很。

  若是聰明一點的官員,必定會離的遠遠的,可是洪承疇功名心重,遇事敢于上前。象他在大同時,西遷的林丹汗五次犯邊,洪承疇當時還不是巡撫,卻敢于主動出擊,抵抗察哈爾的騎兵,并且頗有斬獲。

  農民起義時,洪軍初步成型,洪承疇是兵備道,當時的三邊總督楊鶴主撫,洪承疇反其道行之,力主痛剿。

  結果楊鶴失敗,農民軍屢次受撫后又屢次反叛,最終朝廷徹底決定棄撫為剿,洪承疇由是撫搖直上,數年之間由兵備道升任巡撫,再升總督,與盧象升兩人一東一西,負責十余省的剿賊事宜,并且也差點兒就被他成功了……

  這是一個功利心強的人,功利心強就有弱點……

  而盧象升和傅宗龍等人則是對大明的忠誠壓過了理智,象這樣的事,原本不應該視為機遇,他們卻是慨然應命,不惜令名……這樣的人是真正的君子,可惜在現在這個階段卻只能與他們為敵。

  張瀚沒有留手的意思,事關大計和自己的安全,還有家人的安危俱在自己一身,他可不信大明官兵真的來破新平堡,以官兵的德性和軍紀能有什么留手的地方,可能就是玉石俱焚。這樣的危險之下,不要說盧象升等人,就算換了天啟皇帝,張瀚出手也不會有絲毫猶豫,更加不會留手。

  “內憂外困……”楊秋沉思片刻,有了宗旨,他就有主意,當下笑著道:“我略略懂得了。先在陽和鬧出一些動靜,叫他們不敢輕舉妄動。再于外邊弄一些動靜出來……這幾年連年大災,朝廷也就是一府給幾千銀子,杯水車薪,民間早就民怨沸騰,咱們在其中使一把力氣,很容易就會出事。”

  “不要鬧太大,不要離太近。”

  張瀚記得農民起義就在差不多時間要鬧起來了,從天啟七年有農民軍起事,到崇禎二年李自成等人先后加入,農民軍不可復制,這是王朝末世的頑疾,到農民軍攻克鳳陽之后,天下騷然,開始有不少人認為大明已經有亡國之象了。

  既然柴堆已經堆高,張瀚不介意提前點火。

  楊秋會意,點頭答應著,見張瀚無話就告辭出來。

  軍情司在新平堡也有辦事的公所,相當隱秘,從外表看起來就是一個普通的院子,楊秋過來時北風突至,吹落樹上殘葉落了滿地。

  巷子口也沒有什么礙眼人物,不過楊秋知道,高處都有暗哨,外間也有游動哨,新平堡有什么動靜,十分鐘內他和張瀚就一定會知道。

  “賴同心和他麾下的幾個守備,千總這一天都沒有動靜,也不曾操練馬步兵。王點從外間帶來的那些馬步兵每五日一操,就在堡中的小校場里。”

  一個軍情司的中層官員跟上楊秋的腳步,開始每天的簡報。

  因為情況特殊,軍情司對賴同心等人的監視是無孔不入,正式的簡報都分為早中晚三次。一旦有異動就要立刻上報,楊秋規定,不管他是在睡覺或是在干什么,哪怕是在茅房里蹲坑,稍微有異動就得立刻上報。

  堡中還有王勇和蔣義等人,也從事同樣的情報和監視工作,大家互相監督看成效,楊秋的軍情司家大業大,要是有什么事情軍情司沒有掌握卻被內情司或是侍從司報上去,那軍情司上下哪還有臉?若是這般,不僅軍情司的人會吃不了兜著走,楊秋饒不了他們,就算楊秋自己,恐怕也得買塊豆腐撞死了事。

  “賴同心?”楊秋正聽著匯報,巷口外一個高胖漢子穿著三品武官袍服騎馬經過,十來個內丁也沒有披甲,只穿著曳撒戴著圓形的暖帽,帽頂上用紅戎結著頂,這是北地武夫和伴當們慣常的衣著。

  賴同心有點心事重重的樣子,騎馬經過都是有氣無力,叫人看著感覺是行尸走肉。

  楊秋心念一動,大步走出巷子,攆了幾步到賴同心馬上,拱手道:“在下見過賴將軍。”

  “哦,啊?”賴同心見是楊秋,面色一變,心里頓時就打起鼓來。

  外地人不太明白和記的潛實力,但也知道和記有一幫做隱秘勾當的強人。某個一心要在和記頭上涮身望的舉人莫名其妙就失足掉到河溝里淹死了,還有個官員受了賄賂不辦事,還意圖針對和記,結果被上司查出虧空,嚴加斥責,然后就一時想不開上吊死了……

  這等事多了,誰不知道其中有不對勁的地方,都裝傻不明言罷了。

  和記能在通州到德州,再到臨清,兗州,濟南,青州,登萊,一路打開通道,再南下至南直隸,這是一條線路……再從真定,保定,南下懷慶,開封,歸德,再南下直抵湖北沙市,這又是一條線路。

  還有張家口抵榆林的舊路線,又有京師至永平和山海關的新線,這一路這么多線路,幾十個州府好幾百個縣,一路上要都是錢來開道,和記一年的利潤全拿來塞狗洞也不夠使的……當然是要緊地方花一些銀,給一些常例銀子,算在成本之內。然后以各種手段,利誘加威逼,還有和記本身的武力也夠,尋常的喇虎地痞惡霸根本不敢沾邊,就算是桿子土匪,山東有名的響馬,在和記商隊的護衛面前也不夠看的。

  在和記開辟新路線的事情上,軍情司的作用比純粹的武力還要大的多。

  誰也不愿吃飯時噎死,或是淹死在半人深的小河溝里,死的不明不白……

  至于新平堡這樣的和記老巢,人們不僅知道軍情司,更是知道楊秋,所謂赫赫兇名,可止小兒夜啼……

  楊秋名聲其實不是很壞,畢竟軍情司再狠也沒有欺負過尋常百姓,都是對付那些冥頑不化的敵人或是喇虎無賴之流,但一直行在暗處,做的又是殺人越貨的勾當,不叫人害怕才是不正常。

  “楊兄弟。”賴同心不敢怠慢,雖不至于滾鞍下馬,屁滾尿流,可還是相當的客氣,在馬上拱手為禮,面色誠摯的道:“不知道有什么吩咐?”

  這招呼和話簡直不成體統,要是王點等人還在新平堡,賴同心少不得又要挨一番訓斥。可是現在沒有人監視,那些統帶馬步兵在堡里的武官也不在身前,賴同心感覺為了自家安全,言語和禮數上還是客氣一些的好。

  楊秋“呵呵”一笑,也不理賴同心的態度,他神色平淡的道:“近來朝廷又要向堡里增兵了吧?”

  “有這事。”賴同心尷尬的道:“一個游擊帶著,兩個守備兩個都司,各領馬步兵一百二十員……”

  “又是五六百人。”楊秋譏嘲道:“朝廷也還算小心翼翼,一次派幾百過來,怕我們跳腳啊。”

  賴同心面色一黑,幾如黑鍋,他也不知道說什么是好。

  現在還有幾個守備領著幾百馬步兵在堡中,原本這堡是新平路的核心堡,地方很大,要不然城中也不會有故總兵府邸和參將府邸,還有好幾座廟宇,還有學宮和各大商行……新平堡原本是新平路的核心堡,又是馬市大堡,地方大,人員多,駐守兵馬也算是多。

  尋常小堡,一個堡三五百駐守兵馬,原本是純粹的軍事堡壘,只有少量役夫之類的隨軍一起居住,遼東的記錄中,一堡駐五百馬步較為常見,一年給糧數千石,鹽菜銀子一千兩到兩千,防守的區域一般是幾十里地方,還有幾個火路墩來配合,守備起來如果操練得法,日常巡邏不斷,其實是相當嚴密的守備,不過多半荒疏且不操練,再加上餉械俱不足,吃空額,所謂守御完備,俱成空文……

  賴同心現在可謂兵強馬壯,麾下多名游擊守備,精銳的馬步兵超過兩千,不過他可沒有什么自得之色,完全是被趕鴨子上架。

  楊秋的話,他不敢不答,又不能答,相當尷尬。

  “賴將軍,有些事能做,有些事不能做。如果不能做的事有人強迫你做,那不妨就不要用心去做。”楊秋森然道:“事后我們總會知道誰是真心誰是假意……”

  賴同心還是不敢說話,誰知道身邊有沒有朝廷放的人?現在堡里流言四起,都說朝廷除了派大量兵馬過來,還派了東廠和錦衣衛的番子過來,堡里的外地人操京師一帶口音的被打傷了好幾個,事后才知道是過來商談貿易之事的張家口的商人……

  不敢說話,點頭還是可以的,賴同心只能頻頻點頭,示意自己完全明白。

  “辰時就吃羊肉鍋子,賴兄也是好胃口。”楊秋知道敲打這一下也差不多了,那些后來的兵馬表面上是受賴同心節制,其實只聽大同巡撫和陽和兵備道的指揮,賴同心根本節制不了。不過現官不如現管,賴同心還是有些用處的……

  聽了楊秋的話,賴同心面若死灰,他昨晚和兩個妾一起同床,胡鬧的有些過份,早晨起來感覺腰腿酸軟,特意吩咐廚房用枸杞燉了一沙鍋羊肉進補,原本大同這邊也是吃羊肉為多,邊境馬市區域,得羊容易,價格也不貴。且秋冬進補用羊肉最佳,不料早晨的事,到了中午人家就知道了。

  “腌蘿卜條吃完了,其余幾味小菜卻沒動,顯見廚子拌的好啊。”楊秋臉上露出笑容,說道:“賴兄是不是送我一壇腌蘿卜?”

  “好說,好說,小事,小事……”賴同心眼看又要冒汗,楊秋呵呵一笑,拱手拜別。

  這一次賴同心就翻身下馬,在道旁拜揖,畢恭畢敬的送楊秋離開。

  待楊秋消失不見后,賴同心才站直身子,這一次真的汗珠直落。

  “老爺。”一個內丁問道:“要不要回去查一查,看是誰泄露府里的消息。”

  賴同心原本想罵他,轉念一想,誰知道這廝是真心還是假意,沒準這人就是和記的細作密探,成心在試探自己,這話不能隨意接。

  當下賴同心半個字也不說,他府里已經被滲透成篩子也似,旁的將領怕也差不多,誰家里也安全不了,這當口什么不做最好,當下只擺了擺手,忙不迭的回府,衣袍汗濕,趕緊換了衣服叫人升起爐子在屋中烤火,別的事卻是一概不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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