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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五十七章 待來日,重登樓(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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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馬蹄聲如雨點芭蕉,又密又急。

  第五聽云等人一路北馳,果然如那士兵所言,鎮北營往北的大小關卡,只要遠遠地望見他們一行馬車,就早早地打開城門,移開柵欄。第五聽云他們風馳而過,甚至沒來得及和那些肅穆站立的士兵點頭致意。

  他們不敢有所停留,因為身后已有呼呼聲響,以及兵戈交擊的聲音。

  肖夢蝶御馬之時回頭看去,只見有五個僧人高起高落,緊追在后。雖然沿途的關卡和城門能夠對那五個僧人有所阻隔,但脫離了人墻包圍的結丹境修者,就如同龍入大海鷹翔蒼穹,根本不在乎普通士兵們的攔阻。偶爾有少數箭支射上天空,也都被他們揮棍格擋,傷不得他們分毫。

  五僧皆是結丹七重天的修為,凌空換氣御動元力,其速度竟比第五聽云他們乘馬還快。第五聽云神識展開,能夠感覺到五道兇橫的氣息正在逐步拉近,他想要催促白鶴加快速度,可無奈其余馬匹卻已到了極限,這些馬雖是軍中挑選的神駿,可一來他們自神京而來長途跋涉,畜生們早已倦累;二來五僧修為不弱,起落間已是十丈開外,其速度著實不低。

  此消彼長之下,雙方的距離自然越來越小。

  “前方就是北境國門了!”

  樓應現一路黑沉著臉,這時開口說道。

  眾人聽言,皆抬頭眺望出去,只見百丈之外有一座高大的城墻聳峙,那城墻呈現黑墨之色,乃是用炎華境內最為堅硬的巖石壘砌而成。城墻在平坦的大地上如同一條臥龍,東西向連綿不絕,一眼根本看不到邊際。而那正北處的城門更是巍峨高大,雖只看一眼,已有泰山在前之威!

  那便是守衛炎華帝國數十年不倒的北境國門了!

  那也是鎮北營的最后一道關卡……

  只要過了那道城門,憑借高逾二十丈的城墻和城墻內外全副武裝的精兵強將,就算這追來的五個樓衛身負結丹七重天的修為,也很難安然闖過去。換句話說,過了城門,出了炎華,第五聽云他們就安全了。

  第五聽云他們皆心知此情,不由得紛紛加大鞭馬的力道。

  馬嘶聲中透著疼痛和奮進。

  蹄聲如鼓,更加迅疾!

  嗚嗚嗚——

  前方,那近二十丈高的巨大城門緩緩打開,銅門門軸摩擦的聲音如同低沉的號角,在這西北的天穹下響起。那低沉的聲音,一經鳴響便不再斷絕,而那天門般的銅門漸漸開出了一道縫隙,縫隙兩旁,近百余盔甲盈身的士兵拱衛兩側,似是在等待著第五聽云一行的到來。

  還有三十丈。

  第五聽云在心里默默地測算著相距銅門的距離,他輕撫著白鶴跛三的鬃毛,對白鶴來說,這樣的奔跑說不上勞累,所以它還能輕輕地擺了擺頭回應自己主人的善意。

  然而,其余的馬匹卻不行了。

  第五聽云很清晰地感覺到了身后馬蹄聲的變化,回頭一看,其余人已經和自己拉開了十丈左右的距離。而那起落騰飛的五個持棍僧人,已經籠罩在了肖夢蝶等人的頭上,只需再次落下,便可對肖夢蝶、陳山倒等人發起攻擊。

  “放!”

  就在這時,城墻上傳來一聲厲喝。

  那喝聲如鐘如雷,響徹北野。第五聽云心中一驚,只聽這喝聲,他便猜測那人最起碼也是結丹境九重天的修為!

  想到這里,他心中略寬,想來衛驍大將軍雖然下了軍令不允許營中靈玄境之上的修者出手,但既然是為了營救他們,那么衛驍將軍肯定也還是安排有后手的。城墻上的這個強者,想必就是衛驍的壓軸底牌。

  咻咻咻……

  就在第五聽云心中思索之時,從城墻方向頓時升起一股黑壓壓的東西,那些東西數量奇多,密密麻麻的如同雨水一般,彼此連接在一起又像是黑色的浪潮。

  那是箭陣!

  數不清的箭支射向天空,射向那如蝗蟲般飛起的五僧。

  “鎮北營,你們可承擔得起武神殿的怒火!”

  半空之上,領頭的僧人同樣聲蘊元力,大聲吼道。聽他聲音,正是之前逼死曹破軍的那帶頭棍僧。

  城墻上,回應他的是新一輪箭雨。

  在兩輪如雨般的箭陣壓迫下,五個棍僧雖然沒有被箭雨所傷,但也不得不落下地面,不敢以身法飛躍。這樣一來,他們的速度就慢了下來,樓應現、蘇小等人的馬車隊伍便再一次與五僧拉開了距離。

  “快!先出城!”

  高聳的城門如山般壓在前面,第五聽云顧不上感受那巍峨氣勢,催促眾人。

  余人紛紛催馬,往城門馳去。

  與此同時,守在城門兩邊的數百士兵,手執人高的鐵盾封鎖了第五聽云等人經行的道路,像一堵墻般將五僧隔絕在了后面。盾墻搭好,又有一百弓箭手井然有序地列隊在盾牌后面,張弓搭箭,射向還在不斷前沖的五僧。

  “結羅漢陣。”

  頭僧眼見城門在望,所追擊之人就要脫城而出,當下大喝一聲。

  鐺鐺鐺。

  五僧的僧袍炸裂,袒露出他們的肌膚,陽光照射之下,他們如同五個金身羅漢般,全身散發著耀眼的金光。不斷的金鐵碰撞聲如鼓點般密集,那是箭矢擊打在僧人身上的聲音。

  他們竟真的化身成了銅皮鐵骨的金身羅漢!

  五名僧人揮動手中長棍,格擋開一些射向他們眼睛的箭支,然后數個翻飛,瞬間已經來到了盾墻陣前。“呵!”盾牌后面一聲齊呼,五六桿長槍從盾牌間隙穿出,直扎向五僧胸口。

  當一聲響。

  五僧毫發無損,反倒是木質的槍桿因為承受不住巨大的力量而應聲折斷。

  在盾牌后的士兵詫異之際,五個僧人掄起長棍,如狂風掃落葉一般砸在那人立的盾牌之上。只聽得七八道交雜在一起的痛哼聲,凡是被長棍掃中的地方,士兵與盾牌齊飛,鮮血如雨如霧劃過長空。

  盾墻,只一眨眼就出現了缺口。

  士兵反應很快,立時又有十數人想要涌上來堵住口子。可五僧長嘯,五棍掃開,五人各占一個方位,竟使得那盾墻再也無法合攏。羅漢陣中的五個僧人,不僅刀槍不入,而且膂力驚人,一棍橫掃,便能砸飛七八個人,骨頭斷折的聲音不斷響起,哀嚎聲越來越多。

  “哪里走?!”

  頭僧渾身赤金,飛身而起,直往高大的城門掠去。

  嗖嗖嗖……成百的箭支如網般交織起來,想要阻擋頭僧追擊。

  可頭僧身化羅漢,元力遍體,哪是這些尋常箭支能夠傷得了的?

  一路暢行無阻,頭僧空中兩個騰挪,竟比第五聽云還要快速。他越過第五聽云,先一步落到那僅容馬車通過的城門縫隙之中。他橫過手中長棍,擋住了第五聽云等人的去路。

  “連國門都走不出去,還妄想參加元道會?真是可笑。”

  頭僧獰笑,看著第五聽云等人的眼神,就像是看著一群砧板上待宰的牲畜。

  第五聽云翻身下馬,反手抽出了離人劍和坤母劍,他拍了拍白鶴,白鶴很懂事地踱到了一邊。事已至此,這一戰是免不了的了,第五聽云心知肚明,要打就得盡全力盡快,不求殺敵,只求脫身,此刻其余四僧被士兵們糾纏著不能相援,只需要面對著頭僧一人,這便是他們脫身的機會!

  其余人當然也深明局勢。

  陳山倒、樓應現、譚近春、肖夢蝶、蘇小、朱琪、萬飛劍、司空明、薛寒露紛紛下馬,各亮兵器,運轉元力。唯獨周鐵牛和岱青蓮兩人還坐在馬車上,不知道該不該下車。

  咻——第五聽云已經消失在了原地。

  他的身形看不清楚,只能隱約看見兩道不同的光芒拉著兩條長長的尾巴,他已將蜃樓訣的身法運轉到了極致。與此同時,他所過之處,土地開裂,砂石退避,他整個人宛如化作了一柄鋒利的劍。

  陳山倒和樓應現近乎同時出手,兩人皆以掌力見長,這時齊齊出掌,真如山崩海嘯,其勢沉渾厚重,非結丹境修者不敢硬攖其鋒。

  譚近春手中印訣翻飛,大地持續開裂,無數手臂粗細的藤條瘋長而出,如同一條條嗜血巨蟒般朝著那擋路的頭僧撕咬而去。蘇小抖動著如意縛仙索,掀起了一股狂暴的旋風,與譚近春的木枝藤條齊頭并進。萬飛劍朱琪師兄妹,這時也是使出了武當劍法中最為剛猛的合璧之劍……

  他們全力施為,只為了逼退頭僧,以便穿門而出。

  士兵們難以抵抗元力威壓,紛紛退去,城門處,一時間只剩了頭僧和第五聽云等十余人。

  “吽!”

  橫棍阻擋在前的頭僧,當然知道對面這群人的想法,他嘴角勾起,似是不以為意。盡管有七八道兇猛的威勢如滔滔江水般撞擊而來,但他身軀如筆,直立門中,右手用力,將長棍插入土里,而后雙手合十,嘴中誦出了一聲佛號。

  頓時,城墻之下如金鐘嗡鳴。

  而頭僧全身的赤金之色更加耀眼,與此同時他身后竟仿佛出現了一尊羅漢虛影。

  這一幕……第五聽云悚然一驚,他還清晰地記得珠峰圣境之中師賦以佛像之身頂天立地的場景……難不成眼前這惡僧修為竟可比師賦?不,不可能!他立馬否定了自己的猜測,轉瞬間來到了頭僧的面前。

  身形現出,他兩劍刺出。

  離人劍離劍七式第三式。

  坤母劍洞庭十式合四式為一。

  這可以說是他短時間內所能發揮出的最強戰力了。

  吱呀……身旁比人還厚、二十丈高的銅門,被第五聽云的雙劍之勢推開了些許。

  頭僧看著這第一個來到面前的敵人,眼神中滿是玩味,他雙手微抬,各自伸出食中二指,輕輕一夾,就將離人劍和坤母劍夾住。第五聽云大驚失色,斷沒有想到對方居然如此輕松就擋下了自己的攻勢,他運轉元力還想前行,可寸進不得。

  趁第五聽云驚慌之際,頭僧四指松開,而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敲擊在劍刃之上。清脆聲響之中,第五聽云渾身劇震,只覺一股浩瀚的元力如同雪崩般轟在他的身上,他倒飛出去,好在譚近春心分二用,分出幾根藤條將其接住,才沒讓他受到最大的傷害。

  樓應現陳山倒的掌、萬朱雙劍、如意縛仙索……余下全部的攻擊轟了過去。

  巨大的銅門又是一陣嗚咽,開啟的縫隙更大了些。

  而銅門開啟越大,頭僧背后那尊佛像便也越大,只見頭僧向前一拳,那佛像便也向前一拳。只此一拳,便將所有攻擊打碎,將所有元力逼退,樓應現等人受到元力反噬,各自內傷更加重了些。

  “吃我……”

  就在頭僧輕松擊潰兩撥攻擊之時,他身后忽然現出一道黑影,正是以身法鬼魅著稱的司空明。此時,他的手中攥著一根黑色的尖刺,顯然是淬了毒的,他大叫著刺向頭僧的后脖頸。

  可話剛出口,他突然覺得手腕一緊,接著便是火辣辣地疼。他本就不擅長打斗,這時吃痛,忍不住就大叫起來。頭僧捏著司空明的手腕,道:“跳梁小丑,我倒想看看你的毒效果如何。”

  說完一把奪過司空明手中尖刺,輕輕一掌,直接將尖刺拍入司空明腹中。

  司空明嘴巴大張,卻已叫不出聲,只見六七條烏黑的線如同蚯蚓一般從他的喉嚨處攀了上來,轉眼就遍布他的臉龐,使他看上去異常可怖。這毒乃是司空明的保命伎倆,以前也算是救過他數次,他哪里又能想到今日自己竟中了招?

  如水流潺潺。

  頭僧頓覺一抹鋒銳襲來,他下意識地側身躲過。

  肖夢蝶不知何時搶到近身,他心系司空明的安危,手中離人劍不斷削向頭僧拿人的右手。第五聽云身受重傷,短時間內無力再戰,所以他拿了離人劍,攻到近前欲救司空明。可頭僧修為精湛,七重天的境界力壓眾人,這時一手挾持司空明,一手和肖夢蝶拆招放對,竟絲毫不露下風。

  斗到十五招時,司空明滿面烏黑,已是進氣多出氣少了。

  肖夢蝶心急之下,連出險招,皆是以命博命的路子。在這種攻勢之下,頭僧不敢大意,第十六招時抓起身旁長棍,狠力一撩。肖夢蝶感受到胯下陰風,嚇得魂不附體,好在多年修行,本能側身,驚險躲過,而長棍力大,雖未擊中肖夢蝶,但正好打在了肖夢蝶腰間的酒葫蘆上。

  酒葫蘆飛起,竟沒有破裂。

  不過木塞被打得松動,葫蘆在空中翻飛,其中的酒液紛揚灑下。

  肖夢蝶離人劍被長棍擋住,這時見酒液飛散,不由招式自來,只見他深吸一口氣,張嘴吸吮,那些酒液竟一滴不漏地被他吸進嘴中。頭僧哪里料到臨陣對敵還有這般嗜酒之人,不由愣了半刻,而肖夢蝶吸進酒液,于胃中轉了一輪,又以元力逼出,呼氣之時,盡數噴出!

  頭僧猝不及防,酒水入喉,登時昏昏沉沉,幾有不省人事之感。

  “快走!”

  肖夢蝶見對手目光迷離,已有醉意,沉聲呼喚同伴。

  第五聽云等人雖大出意料,但都知道機不可失,彼此攙扶著,以最快的速度繞過頭僧出了城門。連人帶車總算是出了城門,樓應現頓了一下,手腕一翻,一枚手掌長短的尖刀現在手中,他一揮手,刀化流星,穿透了那佛像虛影,然后深深地扎入頭僧的琵琶骨中。

  一聲慘叫,頭僧自醉意中醒來,再想追時,第五聽云一行已經在數十丈外,而城門外的天地間回蕩著樓應現的聲音:“我們歸來之日,必定再登武神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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