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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02:伐聶良、攻楊濤,劍指天下(四十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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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衛応冷笑道,“倘若北陳皇室如此遭上天眷顧,如何會落得個死無葬身之地?”

  北陳被滅的時候,十幾個皇帝的帝陵都被憤怒的百姓挖了砸了,棺槨里頭的尸骨還被拖出來鞭尸,各種隨葬品更是被搶了個干干凈凈。北陳皇室后裔除了黃嵩那一支逃遁了,其他人可沒一個好下場。這算“神眷”?神鬼之說,不過是那些愚蠢的百姓杜撰出來嚇唬自己的。

  衛応如此說服自己,他也試圖用這些話去說服旁人,聶良聽后沉默良久。

  他譏諷一笑,冷漠道,“不管柳羲用了何種妖術演這么一場,她的目的已經達到了。”

  聶軍上下幾乎喪失戰意,士兵只曉得轉身逃跑,人擠人、人踩人,亂作一團,毫無秩序。

  這導致敵人死傷沒幾個,他們損失了四萬。四萬傷亡,幾乎沒有一點兒像樣的反抗,宛若羔羊一樣抱頭待宰,敵人只需重復揮刀的動作。思及此,聶良本就發青的面色更添三分死寂。

  “報——”

  正在此時,傳令兵的聲音打破了帳內的寂靜。

  衛応可不敢讓聶良直接看戰報,免得又是個壞消息,氣壞聶良的身子。

  “你且瞧了,再告訴我。”

  聶良明白他的眼神,唇角露出一絲虛弱的笑,與其說是信任衛応,倒不如說是為了安撫他。

  因為自個兒這個破敗的身子,衛応已是驚弓之鳥了。

  衛応取來密報細瞧,眾人暗中用余光瞧他的臉色,借此猜測是好消息還是壞消息。

  一看到衛応眉頭皺起,指節因為用力而發白的樣子,他們便知道壞菜了,絕對是壞消息。

  聶良嘆了一口氣,伸出手示意衛応將密報給他。

  管他好消息還是壞消息,他總是要知道的。

  “主公——”衛応頭一回抗拒,舉止僭越,“這消息——”

  他欲言又止,聶良也不強求,便道,“你不給我瞧,那你轉述,難不成還有更糟的消息?”

  衛応深吸一口氣,眼眶微紅。

  “柳羲派遣帳下大將符望討伐楊濤,不多時,有人自稱山鬼,向其敬獻造船神術。”

  他們本就壓力山大,全軍上下人心惶惶,不敢與上天欽定的天命之子對抗,如今又出來一樁“山鬼降世授予造船神術”,對于聶良等人而言,無異于是雪上加霜,但——這還沒完。

  聶良撐在席墊上的手用力抓緊,努力壓下胸口升騰的劇痛,額頭青筋暴起。

  他緩了一會兒,眾人發現他的眼睛睜得極大,眼球似乎要脫框而出,極為嚇人。

  “還有呢?不止這一樁事吧?還有什么,直接說來,我難道還能被她氣死不成!”

  聶良多了解這位摯友啊。

  倘若只是這么一樁壞消息,他怎么會紅了眼眶。

  “主公……”衛応唇瓣翕動半晌,似乎猶豫著要不要說,最后還是說了,他近乎哽咽著道,“密報說……神人入夢,告知柳羲……告知柳羲,直言主公壽數不足一算,不足為慮……”

  人之壽數,十二年為一紀,一百日為一算。

  聶良瞪大了眼睛,仿佛擱淺窒息的金魚,胸口急促起伏,嘔出一口紅黑色的血。

  眾人被嚇得不敢吱聲,衛応與聶清連忙上前攙扶,沒想到二人都被聶良一手揮開。

  聶良力氣之大,仿佛不是病重之人,但不少人都擔心這是回光返照之相。

  揮開二人,聶良倏地揚天大笑,抬手高指帳頂,聲音嘶啞地叱罵道,“什么死老天,倘若命運天定,這會兒便奪了我的壽數啊!人定勝天,縱使是柳羲又如何!她又如何!”

  聶良顫顫巍巍地站起來,眉宇間隱隱有瘋癲之態,看得人心里毛毛的。

  衛応看著好友這般,心痛得不能自已。

  他至今還記得初見摯友的場景,清儀無雙,雅態盈容,身穿玄色儒衫,外罩薄衣,頭戴頭戴漆紗籠冠,略薄的唇帶著令人觀之可親的淺笑,隱隱又帶著疏離……標準的士族子弟。

  如今——

  怎么就變成了這幅形容枯槁、神態癲狂的模樣?

  正思索著,耳邊聽到聶清一聲大喊,似杜鵑啼血,聽得他心中一緊。

  抬起頭,衛応瞧見聶清一個箭步沖上前,抬手接住向后仰倒、面色死寂的聶良。

  衛応一瞬不瞬地睜著眼,周遭嘈雜的聲音在他的耳邊漸漸遠去,那一聲聲“主公”仿佛是另一個世界傳來的模糊聲音……聶清痛哭呼喚父親、一眾同僚俯在地上聲聲啼血……

  發生了什么事情?

  怎么會?

  衛応雙膝一軟,癱在地上。

  一夜過去,姜芃姬派出去的斥候發現聶營上下掛了縞素,眾人神色哀泣,連忙將消息傳回。

  姜芃姬正在吃早飯,今天的早膳是摻了肉沫的肉包子,整整十五個,一個包子有壯漢拳頭大小。尋常男子吃三個就差不多飽了,姜芃姬連吃十五個,還喝了三大碗放了蝦皮的紫菜湯。

  不雅地打了個飽嗝,姜芃姬拍拍平坦的肚子,拿起帕子隨手抹了嘴。

  “說罷,又有什么消息傳來?”

  姜芃姬最討厭吃飯前后有軍情,好消息也就罷了,壞消息會破壞她胃口。

  士兵道,“昨夜三更時分,聶良病亡,聶營上下哀哭一片,全軍縞素,連夜掛起白幡。”

  姜芃姬聽這消息愣住了。

  “不是——聶光善有這么脆弱?這位兄弟便當領得夠速度啊,趕著殺青呢……”

  直播間炸鍋了,姜芃姬也連忙將食案推到一邊,急忙召集眾人商議。

  大家伙兒面面相覷,盡管他們也整日整夜盼望聶良領便當,但真領便當了,總覺得像做夢。

  這位仁兄這么就死了?

  坐在角落旁聽的豐儀、孫蘭暗中嘀咕——死也就罷了,偏偏還是氣死的。

  這下子可好了,自家主公睚眥必報的形象徹底名流史冊了。

  一想到前陣子記錄的主公言行,豐儀總覺得自家主公會被后人黑出翔。

  衛慈問道,“聶營當真掛起白幡,全軍縞素?”

  姜芃姬道,“子孝這么說,難道懷疑有詐?”

  衛慈不敢肯定,聶良這人奸詐得很,但他的身子又的確禁不起接二連三的打擊。

  于是,衛慈道,“倒也不是懷疑,只是聶良病逝,我們總要派人去吊唁。”

  姜芃姬:“……”

  子孝,你認真的嘛?

  會被打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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