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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八十九·問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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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外頭德妃仍舊跪著,盛夏的天悶熱得讓人喘不過氣來,她跪的時間太久了,整個人額頭上都滲出了冷汗,臉色慘白,見了隆慶帝和方皇后出來,連忙拜倒在地。

  朝堂上說她不尊中宮的聲音日益增多,雖然這是皇帝的家事,可是事關皇室子孫,事兒就小不了,之前她替方皇后接見命婦,放下賞賜已經很是惹了不滿,這回小皇子的重病,也都被人按在了她頭上。

  她又剛好是管理著宮務的,這事兒實在是百口莫辯,一見了方皇后便眼淚漣漣的認錯:“都是臣妾疏于管理,竟讓人驚擾了小皇子,臣妾罪該萬死!”

  她嚇得抖得如同秋風中的落葉,因為臉色驚恐而顯得臉色慘白,連唇色都消退了,看上極為楚楚可憐。

  方皇后心里的怒火便不受控制的涌動起來。

  她冷然笑了一聲,不冷不熱的搖頭:“妹妹哪里話,恐怕我們才是該死的......”

  德妃已經搖搖欲墜,聽了她的話立即搖頭:“皇后娘娘折煞臣妾了,臣妾萬萬不敢有這個心思......若有這個心思,臣妾天打雷劈......”

  她是知道的,小皇子的病如今都已經怪在了她頭上,外頭哪個人不說她野心太大了?連內閣首輔夏松都勸著隆慶帝要禮敬中宮,免生禍患。

  這個時候,她萬萬不能再給皇后留下把柄,讓皇后借題發揮。

  方皇后心中憤怒已極,冷著臉呵斥了一聲:“你這是什么模樣?!本宮說你有什么心思了?值得你這樣張口便起誓?”

  她跟隆慶帝冷戰鬧別扭,在往常也是常有的事,可是從前不管怎么樣,隆慶帝總會伏低做小跟從前一樣來哄她開心。

  唯有這一次,隆慶帝殺了她堂弟方正榮,又把方家連根拔起,把她娘家的面子里子通通都扒光了,她們方家什么體面都沒了。

  她生了氣,可隆慶帝竟能狠得下心一連十幾天也不往鳳儀宮來瞧她。

  到了后來,事情了了,方家完了已成定局,隆慶帝倒是又開始往鳳儀宮跑了,可是他來她便要見嗎?

  他不顧她的臉面,不顧小皇子的臉面,執意抄了方家,他如此過分,難不成她竟連生氣都不能有了?

  換做從前,她就算是再任性的時候,隆慶帝也會忍耐住性子的。

  可是這回卻不同了,德妃把他給絆的死死的。

  德妃驚懼更甚,一味的搖頭,卻并不敢申辯。

  方皇后看不慣她這副模樣,冷笑了一聲讓人把那燒紙錢的小宮娥提上來,揉了揉自己的眉心,也不去看德妃,只面向隆慶帝:“這個小宮娥是以前馮貴妃宮里的人,她要燒紙,原本也應當去馮貴妃的鳳藻宮才是,可是卻巴巴的要跑來鳳儀宮外頭......”

  方皇后有些說不下去了,喉頭哽咽:“她說,是有人告訴她,馮貴妃死的不明不白,若是要享受得到人間的香火,須得找運勢正盛的人的宮室,在外頭劃個圈兒,圈里寫上馮貴妃的名諱,然后才能燒紙錢......”

  德妃攥著衣擺,心里止不住的發冷。

  方皇后來這一招固然是毫無新意,可是架不住隆慶帝跟她感情深厚,更架不住小皇子是隆慶帝的心頭肉......

  那個小宮娥,必定又是早就被收買了的......

  她還沒想出個子丑寅卯來,上頭隆慶帝便哦了一聲,淡淡的看向那個小宮娥,面無表情的問:“是誰告訴的你?”

  小宮娥已經嚇得面無人色,連聲音都抖的厲害,好容易才吐出一句完整的話:“是......是德妃娘娘宮里的德順公公告訴奴婢的.....他說,他說等到傍晚的時候去燒紙正好.....”

  方皇后便重重的冷笑了一聲:“可見是掌了宮務以后便長進了,連本宮宮里,奶娘何時抱著小皇子從本宮殿里回偏殿去都知道了......”

  這話說的誅心,幾乎是直指德妃害人了。

  德妃欲哭無淚,對著方皇后幾乎咬牙切齒,可她偏偏又一點兒辦法也沒有。

  方皇后設局都設的這樣不講究,到處都是漏洞,可偏偏她就是說不出什么話來,這上下嘴皮子一張一合的事,她怎么能證明德順沒說?

  何況方皇后這么篤定,那小宮娥就必定還真是跟德順有些聯系的。

  她一驚之下,只覺得小腹處墜墜的疼,很快便堅持不住,抱著肚子喊起痛來。

  隆慶帝急忙立了起來,剛才的滿腹火氣頓時煙消云散德妃肚子里這個孩子同樣至關重要,若是德妃也再生下一個兒子來,那他的后嗣才算是穩固了。

  他握住方皇后的手,見她咬唇冷笑,猶豫不過片刻便放開她的手,立即讓安公公去尋了太醫來。

  太醫一診治,便說德妃這是情緒過度激動,已經要生產了。

  隆慶帝便連忙讓人把德妃送回攬月宮去,自己對著方皇后皺皺眉頭:“那到底是朕的孩子......朕知道你委屈,有什么事,等她生產完了,再說也不遲。”

  這樣熱的天,可是方皇后的手還是冷的,不僅手是冷的,連帶著心都冷了,一直冷到心底深處去,她看著隆慶帝,似乎很是不忿,卻最終又都按捺下來了,半響才輕輕嗯了一聲:“我知道......”

  隆慶帝便有些不敢看她。

  她要是跟從前那樣肆意的鬧起來,他心里還能好受些,可是方皇后這樣委委屈屈的看著他,他著實心里愧疚的厲害。

  他良久才嘆了一聲氣,握了握方皇后的手,還是決意去攬月宮瞧著。

  方皇后卻要同他一起過去:“本宮到底是中宮皇后,妃嬪生產,本宮這個當皇后的自然義不容辭的該坐鎮。”

  隆慶帝很有些猶豫:“可是阿滿情況還不知如何,朕怕他又有反復,你還是不必過去了,好好在宮里照管阿滿便是。”

  方皇后想了想,到底還是應了。

  等送走了隆慶帝,便一刻也不停留,徑直回了寢殿,坐在床沿定定的看著兒子的側顏,喉嚨里又是酸又是痛,閉上眼睛,好半響才從喉嚨里溢出一聲冷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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