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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八·掉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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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封請罪折子,根本就不是什么請罪折子。

  那是一封催命符。

  隆慶帝至今想起還惱怒的很,目光冷淡又厭惡的移至旁邊那封顯眼的請罪折子上頭,忽而伸手抓住它,將它投進了旁邊的火爐里。

  而后又一直冷眼盯著它,直到它被燒成灰燼,半點兒痕跡不留。

  而后才喊了一聲安公公進來。

  安公公覺得自己最近有掉腦袋的風險。

  伺候了幾十年的天子越發的陰晴不定了,像是六月的天孩子的臉那樣說變就變。

  當天子還是個藩王的時候他就開始伺候天子了,天子從前是個脾氣頂溫和的,對上恭敬對下寬容,很得人心。

  可是自從當了皇帝之后,一切就都變了。

  天子先是猜疑心逐漸加重,最后連明家都懷疑上了,僅僅靠著一封告密信,竟就真的派了欽差把明家押赴京城受審,導致明家的人全都死在了半途中。

  而后他的疑心病便愈發加重,連帶著大皇子,明皇后......連帶著大皇子,一個一個,通通沒有好下場,連帶著之后的馮家也都倒了。

  更別提曹安曹文他們。

  天子用他們的時候的確是把他們當心腹手下的,對他們也很寵信,甚至給他們見秦王不必伏地拜謁的特權,可是等天子厭棄他們的時候了呢?

  他們連全尸都沒留下,三族盡滅。

  還有楚王......

  安公公一點一點熬過來,最終成了陪伴隆慶帝最久的人,也是最得他信任的人。

  他從前也對自己在隆慶帝心中的位置很有自信這么多年來,唯有他從始至終都沒對不起隆慶帝說過,慎言慎行慎思,他自問做到了。

  可就算是這樣,他也明顯的感覺到了天子最近的猜疑心又更重了許多,連帶著他在旁邊伺候,也不得不提起萬分的小心了。

  隆慶帝的一聲咳嗽打斷了他的出神,他連忙上前輕聲問:“圣上今晚是要往攬月宮去嗎?”

  最近隆慶帝對方皇后冷淡的厲害,已經許久不曾過去了,要么是在德妃的攬月宮,要么就是去林淑妃那里,或是在自己的太極殿陪四皇子。

  方皇后連永和公主也動用了,可惜都不能令隆慶帝回心轉意。

  安公公也是收到了皇后宮中送來的東西的,小到純金打造的指甲鉗,大到紫檀木雕,一整套的黃花梨木家具,都在那張禮單中了。

  可是他不敢接。

  更不敢如方皇后的心愿提一提她的好,幫她說好話。

  他已經敏銳的察覺到了最近隆慶帝的焦躁和憤怒。

  隆慶帝搖了搖頭,讓他召集內閣眾臣到御書房議事。

  安公公便連忙往內閣去走了一趟,請了夏松他們。

  夏松他們進門的時候,隆慶帝正埋頭看著什么,聽見萬歲聲才抬了頭,挑挑眉讓他們請來,和顏悅色的問他們:“北邊的戰馬如今養的如何了?”

  北邊的韃靼始終虎視眈眈,隆慶帝調了連博去邊關養馬,這差事不好做,可是卻非得做好不可,如今已經一年有余了,前些日子剛來了奏章。

  夏松便回了話:“咱們自己的戰馬始終不夠強壯,跟韃靼人的馬比起來有差距。連博去了之后,便想法子從韃靼人那里弄來了一些馬種,經過改良之后,如今這批戰馬發病率比從前少了許多,成活率也極高,如今已經有了顯著的成效了。”

  隆慶帝面色便好看了許多,甚至還微笑起來:“重賞!”

  夏松點頭應是,隆慶帝便又問:“福建的兵器呢?鍛造的如何了?劉必平說大余總兵賴文強研究出了一套對付倭寇的戰術,需要兵器配合,圖紙都已經給了兵部了,兵部和工部準備的如何了?”

  夏松沒說話,錢士云便接過了話頭:“圣上放心,已經準備的差不多了,兵器已經按照圖紙打造了出來,還在試驗階段。等福建那邊來了人看過之后,便能批量打造,運往福建。”

  隆慶帝神情愈加和緩,點了點頭表示滿意,話鋒一轉又問:“晉王的事,如何了?”

  之前去追擊晉王的那批錦衣衛全軍覆沒,登州知府收到消息之后便連夜追趕,可惜仍舊讓晉王逃脫了。

  消息傳回京城隆慶帝大怒,已經下令讓內閣發出文書,讓各地官府嚴查,務必逮到晉王。

  距離他給內閣下令也已經有這么久了,在他看來不管怎么樣,總該有個結果了才是。

  這幫人,就是老油條,做事都從來奉行做事留一線日后好相見的原則,總是不愿意趕盡殺絕。何況這其中不定有誰就有晉王重金賄賂過的,否則晉王當初怎么會提前一步知道消息跑走?

  這事兒就該由夏松親自回話了,夏松頓了頓,便告訴隆慶帝:“已經給各地下過嚴令了,錦衣衛也在追查,相信不日便會有消息。”

  “最好如此。”隆慶帝笑了笑,笑意卻絲毫未到眼底:“否則朕可真要惶恐了晉王就在朕的眼皮子底下,縱容兒子行兇,而后又上折子挑釁.......若是這樣都能令他跑了,那朕可就真要懷疑,這朝廷到底是朕的朝廷,還是晉王的朝廷了。”

  這話說的誅心又有暗指,眾人都驚了一跳,對視了一眼急忙搖頭山呼萬歲,又都忙著說不敢。

  連夏松也有些動容,搖頭道:“臣惶恐,圣上多慮了,朝廷自然是圣上的朝廷,我們當然都是您的臣子。”

  隆慶帝微微一笑,不置可否,只留了夏松一同用膳,遣散了其余人,才道:“先生可知,晉王給朕的那封請罪折子,寫的是什么?”

  夏松被賜了座,挨著一點兒椅子欠了欠身,便摸著胡子搖頭:“臣不知。”

  隆慶帝看他一眼,才慢慢收斂臉上笑意:“是給朕的檄文,他在折子里頭;歷數了朕登基以來的罪過,大到說朕的皇位得來不正,小到數落朕誅殺有功之臣......總而言之,就是說朕沒有資格坐在這個位子上頭。”

  夏松的面色便逐漸的變了。

  這些話都不是他該聽的,可是現在隆慶帝卻告訴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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