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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一百三十章 我不能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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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地之間,林意的背后,盡是光明。

  看著這些充斥在周身的天地間的光線,宇文珆無比的痛苦。

  那些屬于幽冥神蠶的黑暗力量就像是無數的細蠶在啃噬著他的本命真元,啃噬著他的血肉,讓他無比的痛苦。

  此時屬于南斗六星的那些充滿生機的光華,更是讓他痛苦的無法呼吸。

  他比這里所有的人都更快感知到南斗六星的出現,在他的計劃或者說想象里,這南斗六星便是他的生的希望,只要他能殺死這些敵人,他便可以真正的南斗北斗合一。

  然而他怎么都沒有想到,他所期待的南斗的力量,竟然被人以如此決然的態勢貫入林意的身體。

  人間和他們戰,人間想要戰勝他們,但這個剛剛融合了南斗力量的人,此時沖上來的態勢,就像是愿意將整個生命都奉獻給林意。

  他不知道怎么會這樣。

  元燕在沖上來之前,腦海之中閃過了無數她和林意的畫面。

  而此時,他的腦海之中,卻是再次出現了沈約的身影。

  天地之間,再次落下恐怖的氣機。

  砰砰砰砰…..

  當這一道劍意落下時,懸在高空之中如七星的那七道法劍全部崩碎。

  事實上原本宇文珆斬出這一劍之后,這七道法劍應該還能存在。

  他還能硬挺著一口氣設法再去奪這顆石珠。

  然而南斗以這樣的方式出現,他這一口氣卻是再也堅持不下去。

  法劍在空中爆開,就像是無數琉璃的碎片在高空之中飛舞,然后變成一道道恐怖的氣流朝著更遠的地方沖去。

  宇文珆的身體不斷的開始震動,他的身體里開始響起轟鳴聲,然后這種轟鳴聲就像是無數的冰川在崩塌,他身體震動的幅度越來越大,甚至不受控制的要從地上跳動起來。

  也就在此時,一道快得讓人根本想象不到的劍光從賀蘭黑云的身后出現,和天空之中落下的劍意相擊。

  天空之中的劍意緩了緩,接著驟然慢了下來。

  林意咳嗽著,他還在咳血。

  然而在他抬起頭來的剎那,他卻是笑了起來。

  元燕的身體對于他而言太過脆弱,但在此時,這樣的一名伙伴站在他的身后,給他的感覺,就像是一座可以依靠的大山。

  澎湃而難以想象的生命力就像是真正的海浪一樣在他的身體里激蕩,在迅速的修補著他體內的傷勢,讓他身體里再次充盈強大戰意的同時,這些奇特的星辰元氣竟然毫無阻礙的,就像是他自己的真元一樣,流入他空空蕩蕩的氣海之中。

  氣海對于真元修行者而言,原本就是匯聚真元最為重要也是最為寬廣的竅位。

  在此之前,他的氣海對于他而言卻顯得并不重要。

  而此時,當南斗六星的星辰元氣匯入他的氣海時,這個竅位就像是變成了他的第二條心脈,給他的身體不斷的貫涌生機。

  宇文珆的身體震動得從地上跳了起來。

  而此時,面對著他最后的這一擊,林意也跳了起來。

  他的雙手骨折不知道多少處,此時他的雙手還根本無法抬起,但面對這道已經被原道人的一擊削弱了諸多威能的劍意,他直接用自己的肩膀撞了上去。

  轟的一聲。

  他的身體被砸了下來,就像是一塊隕石狠狠墜地。

  然而在另一端,宇文珆的身體卻是被他身體里震蕩的力量高高拋起,就像是巨浪拋起的一葉扁舟。

  林意的腳踝和膝蓋里響起更多的骨裂聲。

  然而在飛揚的煙塵里,他卻沒有摔倒,他的身體異常強悍的站了起來。

  這些煙塵很嗆人。

  元燕咳嗽起來。

  她也不斷咳出血沫。

  她的雙手也都斷了,劇烈的痛意讓她的背上不斷的涌出冷汗。

  她的雙手垂著,然而看著前方同樣垂著雙手無法抬起的林意,看著他的背影,她卻是忍不住想笑。

  林意的目光落在宇文珆的身上。

  被浪拋起的小舟拋得越高,在摔下的時候往往就會摔得更狠。

  砰的一聲。

  宇文珆重重砸落在地上。

  他的身上濺起很多晶瑩的血珠。

  此時漫天的明亮光線消失了,元燕身上的銀色光華也消失了。

  戰場上很多人都認出了她是誰,很多北魏軍士和將領激動得身體都顫抖起來。

  他們沒有想到北魏長公主殿下竟然會在這種時候起到至關重要的作用,但在他們想來,無論是北魏皇帝還是北魏長公主,理應如此英勇,理應讓他們更加的敬佩。

  所有人都知道戰斗已經結束了,但在這種時候,所有人還都沒有歡呼。

  在濃厚的煙塵中,宇文珆掙扎著站了起來。

  他的身上不斷的淌血。

  和尋常人傷口的流血不同,他的傷口,竟像是成片成片的從他的體內噴涌出來。

  “你勝了。”

  他看著林意,搖了搖頭,道:“但除了我,還有賀拔岳…我現在才明白,除了沈約之外,厲害的還有賀拔岳。任何人都不想做棋子,但是像你這樣的人,有時還是難以避免的被作為棋子。”

  他搖著頭無比痛苦的說完了這句話。

  當他這句話說完,他的頭搖著就掉了下來。

  他的身體就像是被很多柄劍縱橫切過一樣,分裂成了數塊,墜落在下方已經被鮮血染紅的泥土里。

  林意的眉頭微微的皺了起來。

  無論是從和這個人的交手之中,還是和他的對話之中,他得到了很多有用的訊息。

  只是現在這個人已經死了,他也無法再回應任何的話語。

  他緩緩的吸了一口氣,然后挺直了身體,接著微微躬身,朝著視線里的那些北魏軍士和將領行禮。

  在此之前,這些北魏的軍士和將領誰都覺得勝負已分,已經激動的渾身戰栗,但誰都沒有覺得已經結束,而此時林意的莊重行禮,對于所有人而言,便是真正結束的訊號。

  無數吶喊聲和歡呼聲響了起來。

  北魏大軍和關隴大軍絞殺的前沿,那些廝殺的聲音很快停止了。

  那些關隴軍隊的軍士和將領也知道了這場不由他們決定的戰爭已經到達了終點。

  大批大批喪失戰意的軍士開始丟下手中的武器潰逃,或者投降。

  北魏的邊軍很習慣這種場合,當前線的戰斗結束的消息還未傳遞過來,已經有很多步軍開始整理這里的戰場。

  很多人沉默而很有效率的收集起那些箭矢和弩箭,開始搬運他們同僚的遺體。

  那些強大修行者的遺體他們并沒有去碰,所有這些幽帝的后人和他們遺留的任何東西,他們都保持了原樣。

  到處都是忙亂而有序的人群在穿梭。

  在這些人群里,最無所適從的自然是煉獄神將。

  其實此時相對于戰場上的所有修行者而言,他還是很強。

  然而在這樣的戰爭之中幸存下來,看著所有那些同伴都已經變成冰冷的尸體,甚至是碎裂的尸塊,他就連逃的勇氣都沒有。

  他很茫然的站在人群中。

  周圍的那些軍士在他身邊穿過,暫時也沒有人去管他。

  他在有些恍惚之中想到了宇文珆一開始便對他們說的話,這一戰沒有退路之下,便只有兩個選擇,要么戰死,要么便選擇從此向人間臣服。

  在一開始,誰都不肯選擇臣服。

  但此時,他選擇了臣服。

  當看到朝著自己走來的林意時,他單膝跪地,跪了下來。

  這種在北魏傳承了很多年的禮節,便是表達臣服的方式。

  “跟我過來。”

  林意對著他點了點頭,沒有多說什么,只是示意他跟上自己。

  煉獄神將迅速的起身,跟在林意的后方。

  他此時心中竟是沒有多余的想法,反而有了種莫名的安全感。

  那些身穿真元重鎧的北魏修行者開始卸甲。

  大塊大塊的鎧甲有條不紊的卸下來,堆在專門裝載的戰車上。

  所有的人沉默而尊敬的對著走過的林意行禮。

  “怎么樣?”

  林意看著迎向自己的原道人,問道。

  原道人身前的衣襟上有些刺目的鮮血,就像是桃花朵朵開,他的呼吸也有些不穩定,他畢竟已經過了全盛時期,這樣急劇的趕路和戰斗,尤其是那最后一劍,也必定讓他付出了很大的代價。

  煉獄神將知道這名獨臂老道人便是最后阻擋西方巡王那一劍的強者,回味著那道劍意,他心中便又不自覺的生出寒意。

  他自知若是雙方都精神氣足時,他應該擋不住這名老道人的一劍。

  “我沒有事情,但是她快不行了。”

  原道人看著林意,說道。

  林意的心沉了下去。

  他知道原道人說的是誰。

  吳姑織依舊斜靠在那輛戰車上。

  她的身體周圍此時已經聚集了數名軍中的醫師。

  只是這些醫師的臉色都很蒼白。

  他們甚至都不敢觸動吳姑織的身體。

  因為他們生怕只要自己的氣息略微震動到吳姑織,這名強大的光明圣宗的修行者,恐怕就會直接離開這世間。

  他們更不敢用藥。

  這已經不是他們的經驗和手中的藥物所能挽回的。

  北魏皇帝沉默的垂手站立著。

  賀蘭黑云坐在吳姑織的身側。

  他們都沒有說話。

  他們知道吳姑織必定有些話要留給林意。

  林意深吸了一口氣。

  他也坐了下來,坐在吳姑織的身前。

  “為什么?”

  他看著吳姑織,輕聲的問道。

  吳姑織的肌膚都顯得有些透明,她體內的鮮血都似乎消失了,但她的臉色還是和一開始在南天院見到林意的時候一樣,并沒有什么特別。

  “那名西方巡王最后所說的話,可能是指白月露他們。”這個時候周圍的所有人都還沒有想明白林意那為什么三個字是什么意思,而此時吳姑織的這開口一句話,更是讓他們沒有想到。

  “白月露和北方遺族沒有能夠到達這里,按照西方巡王的那幾句話,賀拔岳恐怕安排了人去對付他們。他們的原本的目的,恐怕就是先逼你和魔宗戰一場,分出生死。”吳姑織的聲音再次響起。

  她是在推斷,但這種平靜的穩定的聲音,就像是在林意上課。

  煉獄神將就在林意的身后,他的喉結動了動,他當然知道一些事情,只是不知道此時該不該開口,自己有沒有資格開口。

  “即便他們出了事情,以我們現在的狀況,我也無法來得及趕過去。或者更多的可能,是他們的戰斗也已經結束。若是賀拔岳真的用他們來要挾我,我自然也會應付。”

  林意下意識的想要握緊雙拳。

  但是他現在的雙手根本無法握緊。

  隨著這下意識的動作,他的雙臂只是微微的顫抖起來,無數針刺般的痛苦,在他的雙臂之中燃起,傳入他的腦海。

  他已經見過無數的生死。

  只是依舊無法習慣。

  吳姑織的聲音卻是平靜的響了起來,她開始回答林意一開始的問題。

  “魔宗是我的師兄。我在這個世上沒有什么親人,在被我師尊收為弟子,帶入光明圣宗修行之后,我師尊當然是對我最親的親人,但作為我的師兄,他對我也多有照拂,也算是我的親人。”

  “光明圣宗因為這些幽帝的后人和他而毀,但我師尊在臨死之前都覺得讓魔宗走上這條道路的最大原因,還是他沒有教導好,他沒有來得及改變魔宗的很多想法。在他看來,每個人都會犯錯,魔宗自然也會。而他也始終覺得,魔宗是真的能夠有超越光明圣宗所有前人的潛質。所以他并不想我用最簡單干脆的復仇手段,直接能夠尋覓到機會殺死他。”

  “我在世間隱匿了很多年,就連魔宗都一直以為我是那個長不大的小師妹,他覺得我的修為不過如此,甚至可能在很長的一段世間里,他都已經淡忘了我的存在,他甚至根本不覺得我對他有什么威脅。但我一直在用盡所能修行,一直在看著他的一舉一動。當他變得越來越強大,我越來越肯定我師尊的愿望幾乎不可能得到滿足,對他了解得越多,看他所做的事情越多,我便越發確定他不可能像我師尊期待的那樣,在有一天突然幡然醒悟,突然意識到自己的能力應該凌駕于天命血盒之上,意識到修行的意義并非只是追求力量的極致。”

  “但我還是等來了這樣的機會,在你師兄和南朝皇太后和他的建康一役里,已經知道天命血盒諸多特性的我選擇了讓我師兄活下去,我選擇讓他明白自己的選擇是錯誤的,我想讓他明白師尊對他的期望和苦心。因為無限膨脹的欲望,終究只能吞噬他自己。然而我沒有想到會有這樣的意外,我對幽帝的后人所知甚少,沒有想到竟然在他的背后,有著這樣的一個棋局。”

  吳姑織看了沉默不語的北魏皇帝一眼,接著說道:“我沒有想到有人能夠控制他和天命血盒,所以死了那么多北魏人,讓他變成如此強大的怪物,是我所犯的錯誤。”

  “這只是意外,沒有人需要你負責。”北魏皇帝看著她認真的說道,“若是換了任何人,或許在建康那一戰,也會和你做一樣的選擇,因為不出意外,他的確會變成慢慢腐爛的怪物,然后最終在腐爛之中死掉。”

  “但那終究是我的錯誤,所以我必須為我的錯誤付出代價,我必須幫你們贏得這一戰,別的人可以退,但我不能。”吳姑織的眼中燃起異樣的光焰,她的聲音也略微高了些,她看著林意,道:“因為若是贏不了這一戰,恐怕再也沒有人能夠戰勝魔宗。因為我不會相信,這些幽帝的后人能夠戰勝魔宗。”

  北魏皇帝沉默不語。

  他當然覺得吳姑織的話是對的。

  有時候能夠決定勝負的,并非只是差距不大的那一點力量。

  吳姑織呼出了一口氣。

  她最后看了林意一眼。

  林意點了點頭,他明白吳姑織的意思。

  賀蘭黑云也明白吳姑織的意思。

  她輕聲說道:“我現在也已經是光明圣宗的人,我們一定會戰勝他。”

  吳姑織閉上了眼睛。

  她平靜的離開了這個世間。

  賀蘭黑云認真的對著她行了一個大禮。

  她也依舊無法習慣這種生離死別。

  她的眼角滑落一滴晶瑩的淚水。

  (書評區有書友問六劍七劍的問題,其實是前兩天就有讀者說我算錯了,我回過去看的確錯了,已經把前面有兩章做過了更改。所以有疑惑的可以翻回去看一下,我以為你們都已經看過更改的內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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