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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俘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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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果說東寧府這個遼陽路路治,在走南闖北的老丁頭看來,連原的一個普通縣城都不如,那么位于遼東半島最頂端的金州,只能算個寨子了,當然不是說它沒有城垣,而是年久失修,早已形同虛設。

  這是由于它的地理位置造成的,本是靠海,坐擁獅子口這等天然良港,與山東隔海相望,完全處于統治范圍的核心地帶,哪里需要勞民傷財去修什么城墻,再說了,城只有不到三千百姓居住,大都是漁戶,真要出什么事,連個守城的人都湊不出,修了又濟得甚事?

  歷史,要到至元二十一年,這里才會因為安置了不少宋人降卒,擴大為一個屯田萬戶所,而在至元十三年的四月,讓本地的最高統治者,金州千戶所管民千戶薛兒溫最為頭疼的,還不是東寧府的失陷,實際他根本沒有得到消息。

  而是遍布整個旅順灣的沉船!

  快三個月了,任憑他如何努力,也只打撈起來為數不多的沉船和尸體,沒辦法,可用的人手實在太少,手下的三千百姓,除開那些老弱婦孺,得用的也千把人,而沉在海灣的大小戰船,有近三百艘,從寒冷刺骨的冬季,好不容易熬到了開春,才將這個進度稍稍加快了些。

  將近三個月前的那場戰事,在他的眼皮子底下發生,誰能想到,宋人竟然會采用這種方式,硬是以不到十分之一數量的船只,將高麗人的船隊盡數堵在了港灣內,然后用同歸于盡的打法,燒毀了其的大部分,余下來完好無損的還不到五十只,完全失去了作用。

  這倒也罷了,關鍵是他們選擇的時機,當時高麗人的船隊,正在裝載準備渡海的蒙古騎兵,整整一個萬人隊啊,至少已經去了七成,結果是,戰后,整個旅順港內到處都漂浮著人和馬的尸體,而他一想到被手下拼死救出來的騎軍統領,那個欽察人如同噬人一般的眼光,不寒而栗。

  于是,這些日子以來,他不得不以身作責,每天都將城那些會水的、有把子力氣的男子給趕到海里去,用他們不大的漁船,把浮在海面的尸體都撈出來,以求清理出一條航道,誰知道頭什么時候想起來,又要用到這條海路,到時候他交不出,那可不是一般的懲罰了。

  要知道,遼東的最高長官,以平章政事行省遼陽的阿塔海,連遼陽城都沒有進,徑直率領大軍轉向了大都!

  在大帥有閑暇處理他這個小蝦米之前,自己說什么也得做出一點事情,這是薛爾溫心最樸實的想法。

  別說,幾個月下來,還真讓他做出了一些事,那是,在最初打撈起來的尸體里面,還有不少人活著,而其居然有一百來人,是沖進獅子口,企圖阻擋高麗人船隊的那些宋人,當然,他們有許多人都不承認這一點,沒關系,薛兒溫才不在乎,只要有人可以交去行了,反正他們的確是襲擊者。

  “噢歐!”

  一陣歡迎聲從海面傳來,薛爾溫極力眺望,只看到那些漁船,似乎有人在揮動手臂。

  “千戶,水路打通了。”

  用不著手下來稟報,他也明白發生了什么,心里總算是松了一口氣,有了一條航道,至少能部分發揮港灣的作用,這里是高麗到直沽口的轉之地,天知道會有什么樣的大人物經過。

  “叫他們再加把勁,擴大通路。”薛爾溫轉身了馬,回頭又補充了一句:“從城里弄些吃的,等他們收了工,好好犒勞一下。”

  忙了這么久,總算有點成果了,心情不錯之下,人也會變得大方一些,接下來還有更多的事情要做,讓那些人吃飽一點,干起活來會更有效率,這個道理如同在草原牧馬,不能讓馬兒吃得太飽,它們會失去了奔跑的動力,但也不能餓著,那樣會掉膘。

  金州城已經不能稱之為城了,那些倒塌的城墻,歷史可追溯到前唐,幾百年這么過來了,土地的主人換了又換,從漢人、靺鞨人、高麗人、奚人、契丹人、女真人、到如今的蒙古人,誰也沒有再去修整的心思,變成了今天這個樣子,起露在外頭的光土地,也多了一個土圍子而已。

  金州這個名稱是遼人改的,不同于原的那些州縣,蒙古人仍是按著草原的做法,以一個千戶所來管理這片廣大的地區,這個軍政合一的機構,占不了多大的地方,也是城里最為顯眼的一處建筑,而緊鄰著的,是關押著囚犯的牢獄。

  “啪啪”的鞭子,是從這處牢獄傳來的,一個為數不過數千人口的土圍子,哪來的那么多要犯,平日里是有些小偷小摸的事,打了罰了也完事了,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不大的牢房里足足關進去百號人,看樣子,個個都不好相與之輩。

  “挨千刀的南蠻子,害得咱們千戶吃掛落,害得咱們天天要去鳧水搬死尸,你們他媽怎么不去死?”

  一個頭剃成了禿瓢,只留了三撮短發的男子,精赤著身,手持一根蘸了水的皮鞭,一邊嘴里用含糊不清的漢話罵罵咧咧,一邊狠狠地抽過去,而被他鞭打的對象,已經耷拉著腦袋,有進氣沒出氣地不醒人事了。

  “夠了,千戶說了,不能打死,拖回去,換一個來。”

  男子被人制止了,心下有些窩火,不過還是停住了手,同另一個人把人從架子放下來,這么一人一邊拖著,穿過長長的過道,扔進了一個陰暗的囚室里。

  “船主,船主。”

  聽到呼喚,張瑄微微睜開眼,直到手下朝他眨眨眼,示意韃子已經走了,才一把從地下爬起來,由于動作過大,牽到了身的傷口,不由得冷哼了一聲,可他并沒有因此停下來,而是掙扎著走到墻邊,拿起地的一塊碎瓦片,在斑駁不已的墻體用力劃了幾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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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娘的,狗韃子下手真狠,等老子出去了,一定要一鞭不少地打回來,打完了再弄死他,狗日的......噓。”扔下瓦片,張瑄一邊抽著氣,一邊亂罵一通。

  “咱們這些人,不知道哪一天給韃子殺了,或是活活打死,誰會來救?”手下卻沒有他那么好的心態。

  “他們下手有分寸,不會把咱們打死的,指不定是想邀功啥的。”張瑄將扔在地的一件破衣裳撿起來,用力撕開一根布條,將傷口牢牢地裹住,疼得他呲牙咧嘴。

  “事情傳回去得好些天,調動人手,趕過來,怎么也得幾個月的功夫,如今應該差不多了,出海之前,有人對某說過,他絕不會放棄任何一個弟兄,否則某又怎么會在此挨著?”張瑄的話一半是說給手下,一半卻是說給自己聽的,人要是沒了希望,什么事情都做得出來,他認為自己還沒有到那一步,可倒底有沒有人來救,只有天知道。

  “若是大當家在這里,還有幾分可能,如今,誰會知道咱們還活著?”

  手下的話讓他沉默了下去,這個道理,他何嘗不知道,這支船隊最有價值的人,全都在大當家的船,而活下來的人當,屬那條船的人最少,這種情況下,還會不會有人來救,不能怪這些人心疑惑。

  他的手下和他一樣,都是那場劫殺案的幸存者,宋人殺了他們的帶頭大哥,將全村的人都遷到了一個鳥不拉屎的小島,雖然沒有當成罪屬來看待,可也好不到哪里去,因此,要說這些人對于大宋有多少忠誠,連張瑄自己都不會信,要不是官府逼迫得狠了,誰會舍了命去海討生活?

  這個官府指的可不是元人。

  可此投了韃子?那也是不可想像的事,別的且不說,跟著宋人來到這一片,過得是縱橫四海、快意恩仇的日子,姜寧從來不用軍法約束他們,無論是搶來的人還是物,都是照著規矩分下來,沒有恩情也有友情,他們的弟兄們,可大部都埋在了這片海里。

  張瑄呆呆地坐在那里,手無意識在大腿內側摸了摸,那行粗礪的字體,不僅刻在了肉,也仿佛該在了他的心。

  如何處置這些俘虜,其實薛爾溫同樣煩惱不已,大軍早已經開拔,他這個千戶所,本是個屯戶,拿得動刀槍的還不到五十人,要將這些窮兇極惡的蠻子送到東寧府,只怕得全都派出去,可那樣一來,這里徹底空了,不送?那他辛苦地打撈起來為什么,那可是他的功績。

  不能再等了,一回到城里,薛爾溫下定了決心,近三個月過去了,落水的人再堅強,此刻也肯定葬身給了魚腹,實際從兩個多月前開始,再也沒有救起過一個活著的人,牢里這一百余,是最后的幸存者,他要將這些人全都送去,用他們的人頭,平息大帥的怒火。

  “牢里的那些人,還安份嗎?”一個百戶模樣的蒙古人迎著他的馬頭,不等落馬,薛爾溫劈頭問。

  正朝著牢房的方向走去的百戶,又返了回來,薛爾溫沒有猶豫,不管宋人打算做什么,都要派人去看看才知道,也許他們只是一支探路的,后頭會跟著大隊人馬,即便真是那樣,自己也有充份的時間可以逃走,要知道從城里到獅子口,可有著幾十里的路。

  “去吧,把你的人都帶,如果宋人的確不多,隨便你怎么做,如果后頭還有大隊,馬回來。”

  他有這樣的信心,是因為這五十人都是騎兵,宋人的小船,怎么也不可能裝著馬,是打是走,都在他的一念之間。

  人數不多,召集起來當然很快,看著那些挺胸凹肚的騎兵,雖然許多人根本沒見過血,可是草原的勇士,又怎么可能害怕戰斗,在他鼓勵的眼神,這隊不過五十人的騎兵,便在百戶的帶領下穿城而去,漸漸消失在他的視線。

  看樣子,今天是不可能把那些俘虜押走了,一切都要等到百戶帶回確切的消息,薛爾溫的心里有些不安,卻又說不出是哪里不安。

  然而很快,他知道了。

  在他的騎兵走了不到一會兒功夫,他還沒有想好是先回家去休息一陣,還是去牢里抽幾鞭子泄泄憤,一陣輕微的震動出現在腳下,身為一個蒙古人,怎么可能不清楚這樣的震動,薛爾溫停下腳步,笑罵著:“準是落下了什么東西,這個蠢貨......”

  他的話還沒有說完,被剛剛跑回來報信的那個手下打斷了,后者驚恐不已地指著另一個方向:“來了......好多騎兵。”

  那是通往遼陽的方向。

  薛爾溫聞言一怔,駐足仔細一聽,不錯,這股震動,并不是從港口的方向傳來的,是大帥派了人來?他有理由這么相信,因為雖然人還沒有押走,報告卻一早遞了去,只是因為大軍正在轉進,不知道交沒交到大帥手而已,現在看來,多半是大帥得到了消息,派了人來接收。

  那樣也好,他輕松地出了一口氣,拍拍那個手下的肩膀:“多叫些人,準備迎接來使吧。”

  可是不知道為什么,手下仍然是一臉的驚恐,隨著馬蹄聲的漸近,薛爾溫很容易聽出,這隊騎兵不會少于千人,如此大的一股力量,放眼遼東,除了大帥還會有誰?

  見手下不動彈,他有些煩燥地打算喝斥一聲,而聲音還未出口,被突如其來的吼叫聲給壓制住了,那些吼叫伴著如雷的蹄聲,轟然而至。

  “北風!”

  “狂嘯!”

  來得并不是什么大帥的使者,而是縱橫遼河兩岸,在這一片兇名卓著,可以止小兒啼哭的馬賊頭子......老北風!

  薛爾溫呆呆地站在那里,腦子里一片空白,這里已經是遼東半島的最底端,離著遼河足有幾百里遠,這些馬賊是怎么越過了遼陽城、蓋州、復州沖過來的?

  沒等他想明白,大片的黑影直接躍過了那些倒塌的城墻,為首的一騎黑衣黑甲黑馬,只有露在外頭的臉龐是紅通通的,而被他高舉在手的那柄長刀,閃著駭人的寒光。

  “呦喝!”

  老北風長嘯一聲,胯下的北地健馬如風馳雷掣般沖過去,錯身的一瞬間,他的長刀猛然下墜,在空挽了一個半圓形圈子,刀光飛起,人首分離,被緊跟在身后的一個馬賊一把抓住了首級的小辮子,而那具無頭的身體,在大隊人馬沖過去好一會兒,才噴出一腔熱血,“撲通”一聲倒下去。

  “不降者,殺!”

  一直沖到城池的另一端,基本沒有遇到什么抵抗,老北風勒住馬,看都沒看一眼那個千戶裝束的首級,簡單地將他的人一分為二,再一次舉起了長刀。

  “留下一半,把所有的人都趕出城去,其余的,隨我去,殺韃子!”

  “殺韃子!”

  這只近千人的馬賊當,漢人還不到四分之一,可是對于韃子這個漢人發明的蔑稱,無論是哪一族人,都沒有異議,他們本身是來自于元人的壓迫,才會去做了馬賊。

  轟然聲,老北風帶著近五百馬賊,穿城而過,朝著港口的方向席卷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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