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噠！”
一滴水落在寂靜無風的水面上，最開始起了個渦兒，隨即立馬蕩開一圈漣漪，蔓延得好遠。
如一面銀鏡般的水面上除了天邊夕陽的紅光，還倒映出一條雪白修長的腿。
邊上是唐清影的驚呼聲：“好美啊！”
程云站在最后邊，一臉無奈：“今天怎么不去刷雪山記錄了？”
程煙低頭順著腳下一直看到天邊，顯然她運氣很好，遇上了無人區的一個無風的傍晚。大地無比平整，無人踏及過的天然鹽湖像是地上鑲嵌的一面鏡子，將他們三人一獸和尚未進入夜晚的天空完全倒映下來，一瞬間程煙就被這樣的美景所驚艷了。
好半天她才說：“對雪山審美疲勞了，換個口味。反正不要車費。”
程云：“……”
忽然程煙又轉過頭：“對了，現在幾點了？”
“你自己沒有手機和手表嗎？”
“哦，快十點了啊……”
“都快十點了么！看起來好像才六七點的樣子……”唐清影在旁邊睜大眼睛，她以前是萬萬想象不到有個地方已經十點了太陽還未完全落下山的，盡管地理書上早已寫過，可真當自己到了這樣的地方，還是不由有種時空逆轉或到了另一個次元的感覺。
“一天過兩個黃昏的感覺不錯吧？”程煙微微側過頭瞥了她一眼，然后她又輕輕嘶了一聲，抬起腳換了個位置。
“沒想到這個世上居然有這么美的地方……我真應該把它畫下來！”
唐清影見程煙往前走了兩步，自己便后退了幾步，悄悄站到程云身邊，這樣就和這幅景色是絕配了。
她還很友善的提醒程煙：“小心點，據說鹽湖會有鹽洞，不要掉進去了。”
程煙從聲音中判斷出她們距離的增加，不由回頭一看，只見唐清影一臉幸福的站在程云身邊，而程云則滿臉‘你要干什么’的警惕表情。
她抿了抿嘴，目光微微下移，喊道：“小蘿莉過來，不和他們在一起。”
小蘿莉狐疑的看著她，然后微微抬起頭仰望程云，分出一只小爪子搭在程云的褲腳上，還輕輕扯了扯。
程煙：“……”
程云感覺到一根軟軟的手指戳在自己手臂上，輕輕點了一下，顯然身邊的少女正在逐步試探，估計最壞的結果是她很快就會來挽自己的手了——
切！這種小兒科的套路……
程老板伸出手按在唐清影背上，推得她往前跨了一步，同時說：“別耽擱時間了，我給你們拍照，湖里這么涼，站久了誰受得了。”
唐清影轉過頭，臉上盡是失望和委屈巴巴的表情。
但她也只得繼續往前走：“好吧。”
程老板雖然平衡了這片地域的氣溫，但由于導熱的原因，水下依然是冰涼的。
于是程老板拿出手機和相機，開始給她們拍照。
隨著時間流逝，夕陽漸下，只消換一個濾鏡，天邊就流淌著血一樣的光，云彩如一片片紅色的羽毛，而地上是一片看不到邊的鹽湖，若非兩個小姑娘站在期間，甚至分不清地平線的上下兩端哪邊才是天空。
程云停頓了下，又低頭對腳邊的小蘿莉說：“去，你也去，站她們身邊。”
程煙便立馬招呼道：“到我這來！”
小蘿莉輕巧的跑了過去，它只踩在水面上，并不下沉，一路的小碎步在水面上留下很多小小的圓圈。
它當然選擇了程煙那邊，它對那只夭夭可是討厭得很。
拍了幾張，唐清影又喊道：“姐夫你也來呀！”
“等等！”
設置好定時拍照，程云也走了過去。
因為程煙邊上已經有小蘿莉了，于是他站在唐清影的旁邊，然后小蘿莉就果斷的拋棄了程煙，歡快的跑到了程云腳邊。
程煙瞪大眼睛。
相機將這一幕記錄下來。
“不行不行！”程煙連忙喊道，“換位置，程云你過來，或者叫小蘿莉過來。”
“嗚！！”小蘿莉不同意。
“我要挨著姐夫！”
程煙想了想，指揮道：“程云你過來，小蘿莉也過來……”
程云任著她拉扯，像是個木偶，而小蘿莉見到大王都這么聽話，也沒了脾氣，乖乖的照做。
很快新的站位形成了：唐清影、程云、小蘿莉、程煙 完美符合所有人的要求。
一連拍了好多張，唐清影和程煙的腳都凍得有點麻木了，雖然是盛夏，但是這地方就是這樣，陽光一弱氣溫就開始驟降。
“好了。”
程云走向躺椅。
小蘿莉屁顛屁顛的跟在后邊。
躺椅就擺在鹽湖中央，腳下與天空都是艷麗的夕陽顏色，四周安靜得很，聽不見一點聲音，仿佛這片天地除了他們再沒有別的生物。
唐清影也走過來躺下，卻是看向小蘿莉：“這小妖精這么輕的嗎？踩在湖面上都不沉下去的！”
“輕？”
程云搖了搖頭，手把玩著小蘿莉圓嘟嘟的小爪子。
輕個錘子哦！
唐清影也瞬間反應過來：“哦哦，它畢竟是成了精的。”
然后她又仰起頭，滿帶著憧憬的說：“姐夫你說，等下天黑了，星空出來了，地上又是一面鏡子，我們躺在兩片星空的中間，那該有多美啊！”
此時此刻她不由想起了一句極美的詩——
醉后不知天在水，滿船清夢壓星河。
詩雖美，可總感覺過于深沉，而唐夭夭同學此時的心情卻是極好的，歡快喜悅，心中只有面對絕世美景的激動和與喜歡的人在一起欣賞的淡淡甜蜜……要是把身邊這個和她擠一張椅子的閨蜜換成姐夫就好了，當然如果姐夫不可求的話和程煙依偎在一起也不錯。
然而程云指了下天邊的彎月，打碎了她的夢：“星河是看不到了，有月亮。”
程煙卻是一直沉默著，她也不嚷嚷著要程云講故事，過了好久她才問出今天白天就一直很困擾她的問題：“這個世界上有靈魂嗎？”
“啊？”
這個問題有點突兀。
于是程煙又重復著道：“這個世界有靈魂的存在嗎？”
唐清影瞬間接話：“我看過國外一些專家的研究，聽說人死后會變輕！”
程煙不屑的道：“我也看過，那群人不能稱之為專家，最多叫靈魂學的擁護者。他們聲稱捕捉到了靈魂的重量，有說二十一克的，還有其他重量的，但顯然這些都是扯淡！外國人生活過得好了，不愁溫飽住宿，就總有一些奇葩干這樣那樣的事。”
唐清影癟著嘴問：“那你還問……”
程煙沉默了，只轉頭看著程云。
程云也思考了一會兒，才說：“我很想直截了當的告訴你‘沒有’的。”
“那就是有咯？”程煙瞪大眼睛，如果是普通人肯定緊接著會問靈魂是什么樣的，但程煙關心的卻是另一點，“人類為什么會知道人是有靈魂的？”
“靈魂長什么樣？”普通人問道。
“那要看對靈魂的定義了。”程云說道，“如果你們說的是傳統文化中的‘靈魂’，那你們或許應該問一問，靈魂到底以什么形式存在。自古以來，東西兩方，不同文明，甚至同一文明的不同區域，不同時代，在人們的傳聞中靈魂的形式、模樣、構成乃至善惡都不一樣，你們說，他們誰說的才是正確的呢？總不可能不同地區的人的靈魂不一樣吧？”
“都是假的。”程煙明悟了。
“普通人口中的靈魂，或者說地球各個文明中所有形式的靈魂，確實都是人們想象出來的，靈魂這個詞也是人們根據想象創造出來的。可是不同的宇宙有不同的規則，生物的構成不光是物質，還有我們普通人類接觸不到的其他東西。這些東西有各種各樣的用處，其中某一類確實像是備份盤一樣記錄著我們的一生，如果要給它安一個名字，或者說翻譯，那么‘靈魂’這個詞其實是相對來說最適合它的。”
“那這種東西……能獨立存在么？”
“它能變成鬼嗎？”
兩道聲音同時響起，似乎問的都是同一個問題。
程云想了想說：“以我所知作為依據的話，它們在大多數宇宙中都不能獨立存在，甚至人死了就會消散。就像在我們的宇宙，可以說它們相當于不存在。”
“噢……”
程煙深吸了口氣，信息太復雜，與原有三觀沖突太嚴重，她一時陷入了深深的思索。
倒是唐清影很興奮的樣子，有如自己已經窺知了這個世界的大秘密。
過了好一會兒，程煙才感慨的說道：“看來人死了，就什么也沒有了。那么……人能長生嗎？”
長生？
程云不由想起了長曜道人當初問他師父的問題，于是猶豫了下，他也篤定的答道：“能！”
然而程煙注定和年輕時的長曜道人不同，她表現得挺淡定，興許在她眼中壽命的限制只是一座等待人們征服的大山而已，大山再高，人們總是會慢慢往上爬的。
而她現在關心的是：“那你能活多久呢？”
唐清影頓時也來了精神，悄悄豎起了耳朵。
“很長。”
“很長是多久？”
“怎么……”程云擺出了阿星面對火云邪神的姿態，“想學啊？我教你啊！”
讓她對程云說‘我想學，請教我吧’，這是一件多么難為情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