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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七十一章 道祖即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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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半月之前。

  老者在水中撥動漣漪,在空中揮手。

  水中的漣漪,受他的影響,一層又一層,往外擴散,到了一定的遠處,看似已經歸于平靜,實則卻是以更為細微的變化,影響更廣的范圍。

  而在空中的手,也是一樣。

  他計算到了半個月之后,水流的走向,風的走向。

  枯枝、殘葉、碎石、魚尸、鳥羽。

  甚至是蘇庭半個月后到此的時機。

  一切似乎都在他的預料之中。

  這其中充滿了無窮的變數。

  只要蘇庭晚來一瞬,就不會在意。

  只要那船只稍停一瞬,海浪便會改變,不會在那個時機,將一片枯葉涌起。

  世事無窮盡,無窮變化。

  能夠掌控這無窮變化的,唯有道祖。

  但云鏡先生似乎已經能夠做到了這等地步?

  這是以他真仙的仙家元神之念,都無法辦到的事情。

  預料到半個月之內,任何一縷細微的變化,乃至于風吹草動,甚至是這范圍之內,所有生靈的舉動,言談,甚至呼吸。

  這該是擁有何等驚人的念頭,才能計算得清楚這一切的一切?

  三千余里外。

  云鏡先生正在一座島上。

  在他面前,是一頭惡獸。

  惡獸撲了過來。

  咚地一聲!

  樹上掉下了個果實,外殼堅硬,布滿尖刺。

  惡獸頭上受創,頓時倒了下來。

  “你若遲一瞬,或早一瞬,倒是可以吃了我。”

  云鏡先生心中這般念著,卻并未開口。

  出聲也是一種消耗。

  他看向了蘇庭所在的方向。

  半個月之前的舉動,想必已經到了蘇庭的眼前。

  他可以預料到,蘇庭會明白,也會去那里。

  “道理啊……”

  云鏡先生微微閉目,心中自語道:“修行是小道,運用道理,才是大道……可惜無論大道還是小道,只有道祖,才是天道,才是唯一的道理。”

  他不禁恍惚想起當年。

  本以為自家通曉世間一切道理。

  本以為世事盡都在胸,風吹草動,皆能預料。

  然而,紫霄下界,未見法力,卻更改了道理。

  那懸空谷內,水可逆流,石可懸空。

  這是違背了天地道理的舉動。

  但偏偏存在于天地之間。

  “道祖才是道理。”

  云鏡喃喃自語。

  他知道此刻出聲,不利于自身。

  出口的文字,也都不是對自身最為有利。

  天之道,損有余而補不足。

  他原本維持在平衡的狀態,近乎不變的壽元,頓時流失了少許。

  “東、千、友。”

  蘇庭微微閉目,以他的仙家元神,在瞬息之間便推算出來。

  東邊千里,有他蘇庭的好友。

  這是云鏡先生要告訴他的。

  這位云鏡先生,一舉一動,都高深莫測,絕不可能無端端給他指示。

  “要去看看么?”

  蘇庭也頗有自知之明,如今他在三界六道,可謂是藏頭露尾,不敢現身,就算是隱世,也不敢隱于山野,不能隱于朝堂,只能中隱于市,如泯然于眾人。

  倘如東邊千里,有了什么變故,他或許便暴露了自身。

  到時即便從諸天仙神注視之中遁逃而去,可既然顯露出來,要重新隱藏,也非易事。

  不過這位云鏡先生,與他無冤無仇,倒也不至于害他。

  真要害他,也不必這么麻煩。

  這樣一位人物,想要查知蘇庭所在,絕非難事,比之于天庭的眼神將,更要顯得驚人。

  只是蘇庭更好奇的是,東方千里外的好友究竟是誰,又為何能夠讓云鏡先生提及?

  云鏡先生明晰道理,必然是因為蘇庭去見那位好友,在近期或是將來,會有不小的改變,否則也不會輕易提及。

  “既然給了蘇某一個方向,不妨去看一看。”

  蘇庭輕笑出聲,看向東方千里。

  以他的修為,真要展現出來,自然一瞬之間,便能察知千里之外一切。

  但是這樣一來,瞬間便會引動天庭。

  如今也只好乘坐樓船,去往那里了。

  這是一艘普通的船只。

  船上只有一個修行人,道行不高,僅在二重天,但已經被其他人視作神明一般的存在,敬畏無比。

  蘇庭給了一筆銀兩,雇了這艘船,往東方千里處而去。

  “徑直往東千里?”

  “正是。”蘇庭應了一聲。

  “那個方向,我從未去過。”這修行人貌若中年,露出遲疑之色。

  “我也沒有去過,只不過我一位好友,據說在那里求仙訪道,他讓我去那島上,尋他敘舊而已。”蘇庭這般說來。

  “原來如此。”中年人眼神中閃過一抹異色,就此消去。

  “自然如此。”

  蘇庭微微一笑,卻不以為然。

  他眼下扮作尋常人,甚至未入修行的門檻,卻拿出這么一大筆銀兩,難免有些惹眼。

  這中年人只是二重天的境界,金銀之物對他而言,分量也是極重。

  所謂匹夫無罪,懷璧其罪,這廝指不定心中糾結了一陣,貪欲惡念戰勝道德之心,便殺人奪寶了。

  只是他似乎想要探聽一下,蘇庭去往東方千里所在的原因,想要知曉那東方千里是什么地方,有什么好處可撈。

  當聽到蘇庭有位好友,在那里求仙訪道之后,這人似乎消了些許心思,但對于蘇庭所言,還抱有疑慮。

  “換作以往,老子一巴掌拍死他。”

  蘇庭面帶笑意,心中暗罵。

  他自知已經是天庭叛臣,早已除名于三界。

  世間萬物,生死各有定數。

  例如這個二重天的修行人,命數早已定下,壽元多長,際遇如何,因何而死,均有定數。

  但蘇庭若是殺他,讓他提早夭折,便改變了許多。

  那么地府也會察覺。

  天庭自然也會察覺。

  三十二年來,蘇庭極少殺生。

  只有在不愿忍耐的時候,事先布置,瞞天過海,殺人之后,另尋躲藏之處。

  不過眼前這個小嘍啰,既然沒有直接對他出手,他也就懶得多加理會。

  “地方到了。”

  前方出現一座島嶼。

  看起來像是一座荒島。

  周邊沒有船只,上面沒有城池坊市,也沒有人煙。

  只見草木青蔥,但古怪的是,連飛鳥等生靈,都沒有見到。

  蘇庭眉頭稍微一挑,準備下船。

  那二重天的修行人,面色變了又變,驚疑不定,終于還是收斂了殺機。

  “公子可還須我等來接?”

  “不必了,島上自有人接待,也有人送我。”

  “那便好,我等就此告辭。”

  這修行人嘆了聲,若是這個少年需要他們來接,那么島上也就未必是有他的好友,凡事還可從長計議。

  現在看來,這個少年并未說謊。

  罷了,就當做了一筆正經買賣。

  船只緩緩遠去。

  蘇庭背負雙手,走上了海島。

  “來者何人?”

  就在這時,一個熟悉的聲音,倏忽在耳邊響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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