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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六九章 嘆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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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冀州現在情況如何?”

  說完了關中的下階段布置,斐潛自然而然的就和徐庶轉到了東面的方向,如今斐潛這個地盤南面自然是關中地區,而北面則是受到鮮卑人的威脅,在太行山以東,則是與袁紹的冀州接壤,冀州幽州的局勢變化,就成為了斐潛時刻需要注意的事情。◢隨*夢*小◢說щЩш.suimEnG.1a

  河東的王邑和西河的崔鈞,雖然也是關注的對象,但并非關注的重點。崔鈞和王邑雖然都有一定的手段,智慧和情商都不差,但是這兩個人手下沒有足夠分量的將領,也沒有強悍的部隊,所以并不能算是一個較大的威脅,暫時可以先放放,將其作為一個緩沖區域來對待。

  冀州面對的東西,和斐潛現在有些像是,一方面都有胡人外在的威脅,一方面也有漢朝內部的斗爭,另外同時也有不知道是盟友還是敵人在身側徘徊……

  北方的游牧民族,向來是華夏王朝的一道傷口,雖然不一定每次都致命,但是時不時的都會流血,從周朝一直流到了清朝。

  自始皇大帝嬴政開創大一統的萬世基業以來,秦朝采取狂修長城這種極品防御措施來抵御匈奴部落的游牧騎兵;經過多年韜光養晦和休養生息的東西兩漢王朝終于換來大規模討伐匈奴的輝煌戰果,南匈奴歸附中原王朝,北匈奴一路向西逃遁,慢慢消失在歐洲的浩瀚歷史塵埃中。

  但北方游牧民族的南侵問題并沒有得到根本解決,從五胡亂華開始,北方的游牧民族的災害就一次勝過一次,公元200年時,北方的“神族”成吉思汗家族率領蒙古鐵騎掃蕩了歐亞大陸;公元00年時,曾經折磨腦殘朝廷誅殺名將岳飛的女真部落再度崛起,憑借大明王朝上至末代崇禎帝、中至名將李成梁、下至大順朝開國流竄帝李自成的輪番政策失誤,一舉扣關成功,問鼎神州,將世界頂級泱泱大國徹底的閉關鎖國,從巔峰的成功的拉扯到了二流帝國,然后迅速扯到了三流……

  “袁車騎和公孫將軍界橋之戰后,又于龍湊大戰……”對于冀州的事項,作為謀士的徐庶也是多有注意,因此當斐潛問及的時候,幾乎立刻就回答了,“……不過,此間倒是有一事頗為蹊蹺……”

  “何事?”斐潛問道。

  徐庶捻了捻胡須,說道:“袁車騎與公孫將軍戰于龍湊,而其鄴城竟叛……”

  “鄴城叛亂?”斐潛重復了一下,確實有些驚奇,畢竟在后世的印象當中,袁紹推平公孫瓚似乎也沒有多少描寫,一切從界橋開始,順風順水的最后拿下了易京,沒想到居然還有這樣的事情。

  鄴城可是袁紹的老巢啊……

  這真是個極大的諷刺。

  “正是。袁車騎先敗公孫將軍,方收到鄴城叛變的消息,若是……”徐庶點點頭,又搖搖頭,顯然是有一點點的感慨。

  斐潛也是點頭。

  漢代沒有實時的通訊工具就是這樣,差之毫厘謬以千里。如果說袁紹和公孫瓚正在交戰的時候,不管是在交戰前或是交戰中,接到了鄴城叛亂的消息,不管是從哪一個方面來說,后方重要的據點失守,肯定會極大的影響到袁紹軍的士氣……

  可是偏偏是差了那么一點點,等到了袁紹擊敗了公孫瓚的部隊之后,鄴城叛變的消息才傳到。

  “戰于龍湊,嗯……”斐潛忽然想到了一點什么,問道,“元直,龍湊之戰是那一方主動發起的?”

  徐庶大致比劃了一下,說道:“……公孫將軍領兩萬兵南下,沿河間往安平國,渡清河水……”

  一邊聽著徐庶的講述,斐潛一邊在腦海當中形成大概的路線圖……

  此時的冀州,并不能完全說是袁紹一個人的,因為其實冀州北部還是屬于公孫瓚的,易京就是在冀州的北部,而后世的北平,如今還只是幽州的一個邊遠都市而已。

  “這個路線……”斐潛輕輕的敲敲桌案,“……倒是有趣,頗有些南轅北轍的意味……”正常來說,行軍作戰,雖然局部行動上可能會有一點點的偏移,但是絕大多數是因為行軍不得不被山川河流等地理所限制導致,而在整體的方向上,雙方應該是相向而行的,然而這一次龍湊,卻是在鄴城和易京的連線上,往偏東了了非常大的一塊距離……

  河南河北是什么地形,相信基本上稍微讀了一些后世中學地理的,大概也會有一些印象,基本上是不可能因為所謂的山脈河流走歪了,所以必然是主動發起進攻的公孫瓚特意選擇的交戰地點。

  清河也有不少世家大姓,這些士族有沒有進行押注?會不會是清河的大族做了一場雙方的投注?這些東西,斐潛自然是不得而知,只能是憑借著傳遞過來的一些基本的信息,進行逆向的推演。

  如果公孫瓚有意在清河這一塊和袁紹一決勝負,那么就不會僅僅是帶了兩萬的兵力,所以在多少也有一點佯攻的味道,而佯攻的目標就是鄴城。

  那么鄴城莫名其妙出現的叛亂也就說得通了。

  只是有些可惜。

  如果公孫瓚再能堅挺一個月,或者說多個十幾天,恐怕結果就會完全不同。

  整體來說,這一個龍湊之戰簡直就是詭異莫名,在一個錯誤的時間點發生的一場錯誤的戰斗。

  斐潛忽然想到,啊呀,劉大耳不會也參與了這一次的作戰吧?

  畢竟清河距離平原也就是隔壁郡縣而已……

  這么說來……

  如果真的劉大耳帶著桃園黑紅雙煞參戰的話,那么有了兩個萬人敵的加持,卻依舊在袁紹的軍勢下敗北,這其中的意義就不僅僅是簡簡單單的一場戰斗所能夠描繪出來的了。

  一旦公孫瓚獲得全勝,對于劉大耳而言,并沒有多少的好處。因為勝利的果實是公孫瓚的,而劉備依舊還是直接面對著東面的曹操,南面的袁術,依舊是公孫瓚派出來看守門戶的一只鷹犬,自然也就失去了持續壯大成長的空間和時間,所以,維持公孫瓚和袁紹的對峙局面,對于現階段的劉備來說,才是最佳的選擇……

  怪不得劉大耳四處流竄的時候,一度投靠過袁紹,而起初劉大耳和袁紹之間的身份差距,簡直就是天地之別,再聯想到在酸棗的時候袁紹是怎樣對待劉大耳的,后來又是怎樣歡迎劉大耳的,甚至在劉大耳鬼話連篇的情況下,袁紹依舊選擇相信劉大耳,這其中難道僅僅是因為劉備和曹操喝了幾場小酒,掉了幾次筷子?

  這個,恐怕不好說啊……

  “……此事……恐怕劉大耳脫不開干系……”斐潛思索著,無意之下竟然將劉備的綽號給說了出來。

  “……劉大耳?”徐庶轉了轉眼珠,想了想,問道,“君侯可是說黑山軍的統領?想不到君侯竟然已經知道了……原來領兵在鄴城作亂的黑山統領,叫劉大耳啊……”

  黑山軍當中有這樣的一個統領嗎,徐庶確實沒有多少的印象。黑山當中,各家統領都是以綽號示人,因此有個什么大耳的名頭也不以為奇。

  “啊……這個……”斐潛愣了一下。

  按照徐庶此言的意思,鄴城是黑山軍作亂?

  這個冀州,都亂成什么了,似乎比起關中這一帶也好不了多少啊!

  幸好自己當初沒有選擇去抱袁紹或是曹操的大腿,按照現在的局面,自己在后世里面那些并不怎么可靠的信息,恐怕裝不了幾次那啥,就要面對如此繁雜無比的局面……

  “黑山軍如何能進得鄴城?”斐潛旋即又想到了一個問題,“難不成是……”

  漢代雖然沒有什么人臉識別系統,但是依舊有過所,有封驗,有關防,哪里是那么好混進城中的?若是一個不大的小縣城,城防松懈,那么還多少有些可能性,而鄴城好歹是袁紹的大本營,豈能是任人來去自如不加巡檢?

  徐庶點點頭說道:“雖說袁車騎以勢奪得韓文節之位,畢竟還是有一些不夠磊落……韓文節其為人么,多少有些優柔寡斷,不過在其經營冀州這些時間內,民殷人盛,兵糧優足,也不失是一個好州牧,卻被袁車騎如此逼迫,自然也是招人憤慨……”

  徐庶嘆息了一聲,說道:“掩護黑山軍進城的,便是韓文節原屬的長史耿文威、別駕閔伯典二人。此二人先是諫韓文節于袁車騎未起之時,又辭袁車騎高官厚祿于后……可謂忠主之臣矣……可惜……”

  原來是這樣。

  所以這樣的一切都說的通了。

  “……如此,韓文節恐命不久矣……”斐潛也嘆息了一聲。

  徐庶聞言一愣,然后默然。

  而此時的韓馥已經是離開了冀州,準備回潁川的家鄉去。從冀州往南,一路還算是太平,并沒有什么盜匪滋擾,過了陳留,再往南便是潁川了。

  韓馥坐在馬車之上,回首躺倒在一旁,雙腿捆綁固定在一處,昏昏欲睡的大兒子,不由得輕輕嘆息了一聲。不是韓馥不明白,而是這個世界變化快……

  說好的仁義禮智信呢?

  逼迫自己將冀州牧拱手相讓還不夠,還派人將自己的大兒子的雙腿打斷……

  可有所謂“仁”?

  當年文威幾次勸說要自己除掉袁本初,想著自己受了袁太傅之恩,不忍下此毒手,卻未成想到如今反倒被咬一口……

  自己堅持的“義”又有什么意義?

  假借皇帝之名承制,視家國法度于不顧,又焉有什么“禮”可言?

  而所謂的“信”,呵呵……

  或許現在便只剩下了“智”。

  見風使舵的“智”。

  顛倒是非的“智”。

  巧取豪奪的“智”。..

  韓馥長長的嘆息了一聲。

  也罷,歸家。

  家中的桃花應該開過了吧,不知道到家的時候還能不能看上一點殘花……

  正在韓馥想著的時候,忽然在自家車隊之后,煙塵騰起,馬蹄聲聲之中,一隊二三十名騎兵趕了過來!

  為首的一名騎士大聲呼喝道:“前方稍駐!某奉陳留太守之令,特來邀請韓使君赴宴!”

  “當啷”一聲,酒爵滑落在桌案之上,黃褐色的酒液潑灑四濺,沾染上了衣襟,但是韓馥卻根本顧不得這個,只是呆呆的看著張邈,良久才說道:“……孟卓,此事……此事,此事與某無關啊……某已離冀州,又豈能……豈會……”

  張邈面無表情的看著韓馥,輕聲說道:“然,韓使君有玉……”

  “……”韓馥張大了嘴,無言以對。

  張邈站起身,說道:“韓使君……某亦是不得已為之……切莫讓某為難……使君不妨三思……”

  “孟卓且駐!”韓馥看著張邈即將走出堂外,忽然出言道,“某妻子無辜也!”

  張邈停下腳步,也沒有回頭,沉默了一會兒,嘆息了一聲,說道:“某會理得,自當遣兵卒護之……使君請寬心……”

  韓馥點點頭,然后說道:“謝過孟卓……可上鴆酒矣……”

  “呵……”張邈轉回過身,看著韓馥搖了搖頭,然后將目光轉移到桌案上用來割取肉食的鋒銳小刀上,幽幽的說道,“此時,此事,如何用得鴆酒?韓使君既有虞叔之玉,亦知當有……”

  韓馥順著張邈的目光一低頭,卻不由得呆住了,再抬頭時,張邈卻已經走出廳堂。

  “哈……哈哈……”韓馥苦笑,喃喃的說道,“……懷玉璧兮月同輝,旃弗獻兮獲其罪,賈無厭兮甲胄追,歸家難兮唯夢回……嗚嗚……哈哈……”

  韓馥咧著嘴,不知道是在哭還是在笑,哆嗦著伸出手,握緊了置放在桌案之上的鋒利的短匕,緩緩將短匕橫在了自己的脖頸之上。

  鋒銳的刀鋒刺激著肌膚,寒毛都豎了起來,或許自己便只有這一條路了,唯有一死,某人才會心安。

  恨么?

  悔么?

  此時此刻,韓馥心中千萬思緒,不停的翻騰,呼吸也非常的急促。良久之后,韓馥喘息著,才漸漸的平復下來,縱然有千般恨,萬種悔,到如今,又能如何?

  一世的繁華,如同云煙,而今牽掛的,卻只剩下了自己的妻與子……

  也罷,某不能歸家了,總是要讓某子孫能夠歸家!

  兒啊,父親無能,不能再牽著你們的手,領著你們向前走了,以后的道路,你們只能自己獨行了,只是將來,莫要再走為父的這條路!

  這條用人血、人肉和人骨鋪就的道路!

  恨啊!

  悔啊!

  韓馥閉上了雙眼,狠狠的用短匕劃過了自己的脖頸,鮮血順著氣管噴涌而出,發出輕輕的口哨般的聲響,就像是當年他在離開潁川趕赴冀州上任之時,那郊外的桃花婆娑,那春風吹拂過桃花樹梢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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