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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0 乾隆的試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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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馮霽雯為此郁悶了整整一個多時辰。

  洗漱完后,在床上輾轉反側,將自己今晚的言行從頭到尾兒、仔仔細細地想了一遍又一遍,卻也沒能想到自己究竟哪句話惹毛那姓和的了。

  她起初因為不明所以,陷在了疑惑當中,又以為自己哪里做錯了,故而一直自我糾結著。

  可如今糾結完了,又十分肯定自己沒有做錯,方才遲遲地意識到生氣。

  因為很有底氣地認為自己沒錯兒,所以才敢理直氣壯地生氣。

  她好心一問,他若覺得不妥大可直接否決了便是,作何在問過她的意見、又夸了她一句大度,令她誤會他是間接同意了之后,才忽然撩了臉子,說不干就不干?

  這人有病吧!

  馮霽雯悶悶地將湖藍色緞面兒繡芙蓉圖的錦被往上拉了拉,將頭臉蒙住。

  這一頓氣生的半宿才睡著。

  而和珅這邊并不比她好到哪里去。

  他回去之后,沒過多大會兒,就不氣了。

  可不氣歸不氣,他照樣兒是一整夜沒能合上眼。

  至于都在想些什么,他自個兒也說不清楚。

  腦子里雜哄哄的一頓亂,許許多多的頭緒冒出來,卻都不完整,以至于他一整夜想下來,也沒能想出個所以然來。

  但他也不是完全不清醒的。

  至少他意識到,自己的態度行為十分欠妥。

  對于自己昨晚上同馮霽雯那般沒有風度的沉下臉,他覺得是他這些年來犯的最大的一回錯。

  說出去簡直都丟人。

  一大老爺們兒,也忒沒風度了。

  當時他腦子多半是抽了。

  還得是抽大發了的那種。

  值守在南書房外的和珅暗暗反省著。

  “還沒吵完呢。”一旁的年輕太監小聲嘆道:“吵得口不渴嗎?”

  和珅聽著身后書房中傳來的爭吵聲,漫不經心地動了動眉頭。

  已被內定之事,卻仍有不明真相之人為此爭吵不休。

  這就是朝堂。

  同棋盤一樣的朝堂。

  只是從始至終這都不是一場博弈,而操控棋盤者只有一人,那便是當今圣上。

  誰黑誰白,操縱者從來一目了然。

  白子有白子的好處,然黑子也有黑子的用處。

  黑白共存,相互制衡。才能成事。

  只是棋子們往往不自知。

  想到這里,和珅多少是有點心疼被當做了白子兒來使的王杰王大人的——聽這聲音,嗓子都啞了,還咳個沒完。再吵下去。沒準兒都能咳出血來。

  王杰這會兒正和剛復任、被罰了兩年俸祿做樣子的軍機大臣于敏中吵得面紅耳赤。

  今日早朝上,云南邊境傳來急報,說是一幫緬人士兵入云南城,搶掠民資,還動手傷了當地數十名百姓。

  乾隆聽罷龍顏大怒。重飭緬兵目無法度,蓄意生事,行徑惡劣至極。

  文武百官亦多半憤怒非常。

  其中于敏中與金簡當朝便提出了要出兵討伐緬幫。

  王杰卻建議可等阿桂與程淵回到任上之后,將此事詳查仔細了,再行商榷也不遲。

  一群文臣認為王杰此言謹慎,便紛紛出言復議。

  而一幫暗下早與金家站在了十一阿哥這邊的大臣們則認為大清國威不可失,緬人傷人一事確鑿,面對這樣的挑釁就應及時出兵討伐,以免再滋生他們的囂張之氣。

  兩幫人爭論不休,除了究竟要不要出兵一事上意見不合之外。其間還夾雜了許許多多影射之言,動輒還要相互抨擊兩句,玩一把人身攻擊。

  也有一少部分人,譬如馮英廉,始終沒有表態,一副只看看不說話的姿態。

  “這里是金鑾殿,可不是賣菜的胡同口兒,吵吵嚷嚷的,成什么體統。”乾隆掀起眼皮子瞧了一眼下首站著的大臣們,道了句:“此事容后再議。”

  退朝后。聽說皇上帶著劉統勛去了南書房,王杰和于敏中生怕對方搶了先似得一前一后幾乎是同時前來求見。

  南書房不參與政務,本是個做學問的清凈之處,此時卻成了二人辯論朝事的戰場。

  望著二人各執一詞。越爭越來勁,聲音都要啞了,立在乾隆身旁發辮銀白的劉統勛暗暗嘖嘖兩聲,不住地搖頭,只覺得本就有些混沌的耳朵一直嗡嗡作響不得消停。

  “二位大人,有理不在聲高啊。”他無奈拿蒼老的聲音勸阻道。

  留著規規整整的八字胡的乾隆望了他這老態龍鐘的臣子一眼。莫名笑了一聲,這才向于敏中和王杰揮了揮手,打發道:“你們的意思朕都聽明白了,也別在這兒吵個沒完沒了了,劉統勛耳朵不好使,你們再給吵出好歹來,誰代他來給朕辦差?都先回去吧——”

  “……”王杰與于敏中不敢悖逆,唯有心不甘情不愿地退了下去。

  在踏出南書房的門檻兒之際,仍不忘憤憤然地互瞪了一眼復才分道離去。

  二人一走,南書房上下立即恢復了清靜。

  “咱們繼續說咱們的。”乾隆這會子心情似乎不錯,半點沒有在早朝上初聽聞緬兵傷人時的怒威,他理了理繡著暗墨蟠龍圖紋的明黃色袖口,一面往藏書架前走,一面對身后跟著的一幫翰林們問道:“上回讓你們重編過的《靜樂詩集》,編的怎么樣了?”

  “回皇上的話,臣等認真地擇去了其中有悖逆嫌疑的字句,仔細修改過,已經重新裝訂成冊了。皇上可要過目審閱?”

  “拿來給朕瞧瞧。”

  乾隆在靠窗的圈椅中落座,自一名躬身上前的翰林手中接過了詩集。

  他翻看了幾頁,卻是皺了眉。

  “改的什么東西。”他聲音不大,但不怒自威,一面往后翻閱一面道:“朕是讓你們稍修一二,你們倒好,把好端端的一本詩集給改的面目全非了——這若傳印出去,那些士子文人們怎么看朕?”

  一旁的幾名翰林聞言白著臉,唯諾應著。

  “京口瓜洲一水間,鐘山只隔數重山。春風又綠江南岸……弦月何時照我還?”乾隆氣得笑了一聲。將詩集握成筒狀指著幾名翰林說道:“王安石的詩你們也能改——不知道的還以為朕這是要興文字獄了!”

  他說到最后聲音重重一提,嚇得幾名翰林連忙屈膝跪下。

  “回、回皇上……原句明月何時照我還,其中既有前朝國號,又有‘還’字作尾……”

  “荒唐!”翰林的話還未說完。便被乾隆重聲打斷道:“王安石是北宋人,同前朝有什么干系!迂腐!”

  他左一句荒唐,右一句迂腐的,讓幾名翰林聽得冷汗浸背。

  “如此淺薄的道理,只怕街頭上的寫信先生都能通曉。你們卻還在這兒跟朕強詞奪理——”乾隆不知想到了什么,忽然對一側的貼身太監總管說道:“高云從,去把那個……那個叫和珅的侍衛給朕傳進來。”

  “喳。”

  “朕知道你們一個個兒的心里頭不服,覺得自己奉命行事,還遭了訓飭,是朕不講道理。”乾隆看著跪在地上的翰林們說道。

  “臣等不敢……”

  “嘴上不敢,心里難保真的不敢。”乾隆仍拿書指著他們說道:“朕要讓你們心服口服,知道問題究竟是出在你們身上還是出在朕身上了——得了,都先別跪著了,起來吧。”

  幾名翰林起身后面面相覷。皆是吃不透這位萬歲爺的意思。

  一身御前侍衛裝扮的和珅經高云從帶路,來至了藏書間。

  他沿途一路垂著頭,直至來到乾隆面前行禮,皆是一副恭謹的模樣。

  心底卻已將皇上傳自己前來的可能設想了無數遍,余光亦將書房內的情形打量了個遍兒,仔細揣摩了一番。

  “你是在咸安宮官學里出來的,通曉文墨。”乾隆直接開口問道:“你覺得王安石的《泊船瓜洲》中最后一句‘明月何時照我還’,倘若讓你來修一修,你要如何來修?”

  一旁的劉統勛聞言花白的眉毛動了動。

  皇上這是什么意思?

  有心證明自己沒錯兒,直接問一句該不該修。給個不該修的眼色便是了,怎地眼色沒有,還問要如何來修?

  這不是明晃晃的誤導嗎?

  可說誰糊涂也決不能說皇上糊涂,精明如這位帝王。怎會干這種搬石頭砸自己腳的蠢事?

  劉統勛暗嘆自己三十年前猜不透這位皇上的心思,三十年后照樣兒還是半點猜不透。

  可自己幾十年都猜不透,這小侍衛更別提了。

  難道還能指望他答的進皇上的心坎兒里去?

  乾隆面上喜怒難辨,也不著急,只又將那詩集重新翻開,等著和珅回答。

  “回皇上的話。”和珅微微抬起頭來。

  “哦?這么快就想好怎么改了?”乾隆饒有興致地看向他。

  “奴才愚鈍。真想不出該怎么來改。”和珅半點不見緊張之色,徐徐說道:“這首詩無論是從語句遣詞,工整對仗,以及意境上而言,都是絕世佳作,改一字而動全身,整首詩的韻味都要跟著變了。”

  劉統勛與翰林們聞言皆露出驚異之色來。

  這小侍衛,在不知皇上心思的前提之下,竟敢間接駁了皇上的話!

  皇上問他如何該,他卻道不能改。

  這是沒心沒肺傻大膽兒,還是說讀書毒讀傻了,真以為這是一個唯文蘊至上的處境?

  劉統勛卻著神去打量了和珅。

  可奈何自己如今年事已高,眼神不大好使,打量不出個所以然來,只隱約瞧著長得怪俊秀,確像個讀書人的模樣。

  乾隆眉毛一挑,眼底就顯現了一絲笑意來,看著和珅繼續問道:“你說的是普通文人的看法。可若你為這南書房的編修,你修是不修?”

  聽他這么說,和珅已知自己是猜對了。

  便更無緊張可言:“站在文人的位置上,奴才認為是‘修不得’。若站在編修的位置上,奴才則覺得是為‘不必修’——別的不提,單說此詩是由北宋年間流傳下來的,并不存在任何影射當朝朝政的可能。若反過來去著意修改,倒顯得此地無銀三百兩,無意也成有意了。”

  “說的不錯。”乾隆這才露了笑,看向一側的翰林們道:“聽聽人家是怎么說的。連侍衛也不如,枉虧你們還拿著翰林的俸祿,臉紅不臉紅?”

  和珅得了乾隆一陣夸贊之后,由南書房中行出,面上不顯憂也不露喜,唯獨長舒了一口氣出來。

  他方才一派平靜的表現之下,實則內心從未停止過忐忑。

  因為他明白,方才他的回答若稍有偏差,只怕如今是個御前侍衛,一輩子也只能做個御前侍衛了。

  皇上方才之舉,顯是在試探考驗于他。

  雖然突然而又驚險,但無疑是好事。

  皇上愿意考驗他,他才能有機會證明自己。

  只是,皇上如此地繞圈子,絕不是真的只為單單地考驗他。

  皇上自有皇上的深意——

  而他正是揣摩到了這層深意,故而才能通過了這場‘心血來潮’的考驗。

  他做事向來不求僥幸,而是一層層縝密的推測。

  如果他沒有料錯的話,皇上今日在南書房中因翰林們擅自修改王安石之作而重加訓斥一事,很快便會傳開。

  事實正如他所預料的一樣。

  一日的時間,消息不光是在宮中傳開了來,就連咸安宮官學里都在討論此事。

  很快,便又蔓延到了宮外。

  文人們一致唾罵翰林們枉為文人,黑白不分。

  流傳更多的當然還是對乾隆的褒美之詞。

  馮霽雯傍晚時分也聽說了此事。

  除此之外,還得知了今日和珅在南書房中的表現。

  這都是小茶從劉全那里聽來轉述給她的。

  氣還未消的馮霽雯撇了撇嘴。

  說破天不過就是一首詩罷了,忽然被煽動的這么夸張,一瞧就是有貓膩。

  還有姓和的,眼皮子可真是夠活的。

  不服不行。

  一老一少,兩個陰謀家。

  不愧是歷史上有名兒的黑白臉兒,這才到哪兒啊,就開始一唱一和了。

  她剛在心里吐槽罷,便聽丫鬟來稟,說是她家那位‘陰謀家’回來了。

  小劇場系列——

  主持人:請縫合夫婦跟大家談一談第一次生對方氣的事后感想吧。

  蚊子(拿手擋鏡頭):沒有感想,就是覺得有些人腦子不正常!

  主持人(尷尬笑):好的,看來和太太氣還沒消,現在請和大人說一下吧,和大人,您看起來心情倒是不錯?不知道是怎么調解心態的呢?

  和大人:因為我發現,生氣也是有好處的。

  主持人:比如呢?方便跟大家分享一下嗎?

  和大人:比如,夫人一天之中想()我的次數大大增加了。這在很大的程度上加深了她對我的注意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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