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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2 肥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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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太太……大爺又升官兒了!”

  小茶欣喜地道:“方才劉全兒回來報的喜!讓奴婢趕緊跟太太說一聲兒!”

  秦嫫聞言也顧不得去責怪小茶失了規矩,一時也分外高興,忙就問道:“升了個什么官兒?”

  馮霽雯也放下了手中針線。

  興許心里早已得知和珅日后的前途是如何寬廣,故而聽到和珅升遷的消息,馮霽雯從不會感到任何意外。

  但隱約還是有著兩種截然不同的情緒出現在心底。

  一是為他覺得高興。

  二來卻是擔憂。

  “奴婢聽劉全兒說是個什么收稅的官兒……”小茶著急地想了想,想了好大會兒方才恍然道:“崇文門,是管著崇文門收稅的官兒!”

  “崇文門收稅的官兒?”秦嫫臉上原本高興的神情斂了斂。

  怎么聽起來……一點也不高端大氣上檔次呢?

  還不比內務府的這個職呢。

  至少在內務府做事,說出去這名聲還能響亮一些。

  收稅不該是稅丁們干的事兒嗎?

  這真的是‘升’官嗎?

  小仙與小醒也覺得不似各自料想般的擢升。

  唯獨馮霽雯意外地動了動眉頭。

  “崇文門稅關監督?”她向小茶印證道。

  “對……就是這個官名兒!”小茶連連點頭。

  “太太知道這個官職?”秦嫫看著馮霽雯的臉色,問道:“是個幾品的官兒?”

  馮霽雯搖搖頭。

  “稅關監督沒有品級。”

  也不直屬六部之中的任何一部管轄,單獨立有稅關衙門,稅關監督往上也沒有直屬上司。

  但她之前聽祖父提過,說是此職多是由尚書、侍郎或是內務府大臣兼充,此職已空缺三年之久,一應事務一直由奏派總辦代為處理,金簡有意把控此稅關,不止一次地在朝上向皇上舉薦過得力之人,可不知為何,皇上一直沒松過口——

  當時祖父是以看金簡笑話的心態說起此事,她同舒志都在場,故而很有幾分印象。

  也是從那時她才知道這個崇文門關稅為京城第一管關稅衙門,雖稅關監督沒有明確品級,但除了大關之外,底下另還管著盧溝橋、東壩及海甸。京師內外十三門,也各有稅局,但所收皆為零星小額,同崇文門遠不能夠相提并論。

  換而言之,這是個管錢的肥差。

  還是個大肥差——

  難道這便是和珅貪……不,發跡的真正開始?

  馮霽雯內心一陣波動。

  秦嫫卻在聽罷‘沒有品級’四字之后,啞然失笑。

  連個品級都沒有,怎么能說是升官兒呢?

  此番和珅得了這個職缺,確實稱不上升官。

  頂多說是兼任。

  可這個‘兼任’,卻在朝中引起了不小的議論。

  對此,大多數官員都是滿頭霧水。

  金大人盯著這塊肥肉不是一日兩日了,大家都看在眼里,可皇上一直沒松口也罷了,怎么好不容易松了口,這好事忽然就落到這個什么和珅頭上了?

  這人是怎么冒出來的?

  有記性好些的,還勉強記得數月前和珅辦過的那樁案子,記性差些或是沒上心的,對和珅就僅有一個印象了——英廉的孫婿。

  哦還有,據說人長得不錯。

  莫不是得了馮英廉的舉薦?

  知道崇文門稅關監督向來不會任用漢人,自己沒辦法把手伸過去,就把這唯一的滿人孫婿給扶上去了。

  可真是有心機啊。

  私下議論的畫風多是如此。

  但崇文門稅關到底同旁的官職不同,它不受任何機構管制,向來由皇上直接任命,同他們這些文武百官也沒什么利益沖突來往,故而雖然覺得和珅能撈著這份差事令人意外,但也只是猜測上幾句便就此揭過了。

  可金簡就不一樣了。

  他跟外面那些恪守本職,混吃等死的官員好不一樣,他肩負著為十一阿哥攏權的重責,時刻都要將朝中的風吹草動掌握在可控制的范圍之內,崇文門稅關監督一職,他一直想安插一位心腹親信上去,可皇上對管錢這方面的要求一直挺高,他舉薦上去的人,一個都沒被看上眼。

  這便罷了,不管就不管吧,誰也別管。

  可如今不給他管,給別人管了,這就有點讓人覺得堵得慌了。

  加上之前他命戶部尚書李懷志向和珅示好,和珅半分回應也無,他更加不能放心。

  思前想后,金簡抱著‘反正在朝中我最有發言權’的謎之自信感,當即聯合了幾名官員,事先組織好了說辭,欲前往御書房面圣對此任職提出委婉的異議。

  只是半路被景仁宮的人給截住了。

  聽聞胞妹有急事要見自己,金簡只得半路折去了景仁宮。

  “兄長今日入宮所為何事?”

  聽得嘉貴妃問起,金簡自是將想法打算完整道出。

  可令他意外的是,嘉貴妃聽罷之后不僅不贊同他的行為,且還怪他行事過于沖動。

  金簡不解地皺眉,道:“崇文門不比其它稅關,每年稅收都可達到數十萬兩白銀,怎可落入外人之手?”

  “兄長糊涂。”嘉貴妃莫名笑了笑,問道:“兄長之前多番向皇上舉薦之人,皇上可有一個滿意的?現如今皇上剛任命了和珅,你后腳便帶人前去提出質疑,皇上心中會如何作想?”

  金簡聽得后背一冷。

  “皇上精明著呢,凡事自有自己的衡量,這些年來兄長做了哪些事,皇上未必就不知情。”嘉貴妃看著金簡,語含提醒之意:“但兄長可不要越了線才好。”

  至少眼前還不是時候。

  金簡目露思索之色,點頭道:“娘娘提醒的是,是臣大意了。”

  嘉貴妃又看著他說道:“之前我便與兄長示意過,這個和珅是個可造之材。如今其又隱約要得皇上重用之勢,所以不管用什么方法,務必要拉攏過來為我們所用——”

  對上她的眼神,金簡會意頷首。

  天色臨黑之際,下午回來過一遭的劉全兒又往家跑了一趟。

  這回也是替自家爺回來傳話的。

  “大爺讓奴才回來跟太太說一聲兒,拜都少爺拉著爺去狀元樓吃酒慶賀去了,二爺也在。大爺交待了奴才道,太太不妨早些用了晚飯歇下,不必熬著時辰等爺回來了。”劉全笑嘻嘻地說道。

  和珅今日被新任為崇文門稅關監督,確是喜事一樁,好友之間出去慶賀一番,無可厚非。

  可是——“拜都少爺的禁足令解了?”馮霽雯向劉全問道。

  怎么還能出去吃酒了?

  “這個奴才倒是不知道。”劉全講道:“但奴才聽說永貴大人今日提前去了團河行宮查看,今晚應是不回城內了。”

  馮霽雯這才恍然。

  原來是無人鎮守了。

  “你提醒著大爺些,他明日一早還要隨駕出城,莫要吃多了酒,以免到時誤事,。”馮霽雯交待了一句。

  劉全笑著應下來,見馮霽雯沒了別的吩咐,便退了下去。

  秦嫫便差小茶去廚房傳話早些替太太準備晚飯。

  “太太打算明日幾時回英廉府?”秦嫫道:“奴婢好吩咐丫頭們提早準備。”

  “留在家中也無事,用罷早飯便回去罷。”

  “是。”

  “莫忘了讓人明日去趟靜云庵給太妃傳句話兒,就說我這幾日暫回英廉府住著,她若有事尋我,便讓玉嬤嬤直接去英廉府,別再往這兒來撲了空。”馮霽雯細心地囑咐道。

  雖然好端端的情形之下,太妃主動找她的機率少之又少,幾乎可以忽略不計,但這也并不妨礙馮霽雯將她視作家人長輩一般的存在,事事習慣向她報備。

  秦嫫又笑著應下來。

  “對了。”馮霽雯又忽地想到什么似得,向秦嫫問道:“今日爺去傅恒府道謝,帶去的謝禮傅恒府可收下了嗎?”

  和珅出門去罷傅恒府便直接往內務府去了,也沒回家跟她說起此事詳細。

  方才她也忘了跟劉全問一問。

  “這倒沒聽前院的下人說起。”秦嫫道:“可若是被送了回來,管家必然要向太太稟報的——想來傅恒府是收下了。”

  馮霽雯點了點頭。

  她本還擔心和珅去了會被福康安連人帶禮物一并丟出來來著……

  以福康安的性格來說,他就是真這么干了,馮霽雯也半點不會覺得意外。

  可欠人情在先,此行又不得不去。

  眼下看來倒是她想的太多了。

  傅恒府至少還有個傅恒夫人在,夫人向來顧全大局,說什么也不會讓福康安做出有失公府氣度的荒唐事來。

  禮收了就好。

  好歹心安了些。

  而馮霽雯不知情的是,今日和珅之所以能被傅恒府里的仆人客氣地送出府門,最主要的一個原因是福康安今日剛接聽完長姐被賜為十一福晉的旨意之后,便跟隨宣旨太監一同入宮去了——乃是得了乾隆召見。

  這會兒天色黑了才得以回府。

  剛一回府見著和珅送來的謝禮,二話不說便要讓下人們丟出去。

  “三爺……這恐怕不妥吧?”福英猶豫道。

  福康安皺了皺濃密英氣的眉頭。

  確實有些不妥。

  他若就這么丟了出去,有誰會知道他拿去丟了?

  和珅能知道嗎?

  馮霽雯能知道嗎?

  他們還當他收下來了呢!

  這豈不等同是白丟了。

  不能丟——

  “送回去。”他滿面不悅地改口道:“直接給他們送回去。”

  “可夫人說了,這些東西都是她代三爺您收下來的,退不得……”福英一臉夾在中間的為難相,強笑著道:“夫人還說了,和家送來的東西都是花了心思的,三爺必然喜歡,您不妨先瞧瞧再說?”

  福康安聞言冷笑了一聲。

  花了心思的?

  “拆開。”他對福英吩咐道。

  他倒要瞧瞧,馮霽雯能在他身上花什么心思。

  福英依言照辦。

  謝禮都是封了盒送來的。

  三只錦盒大小不一,最大的第一只長形盒子里裝著的是一株百年人參——

  福康安擰了擰眉。

  他倒沒想到和家出手會如此大方。

  雖然他傅恒府壓根兒不稀罕這種東西,但和家景況如何,乃是有目共睹的——這些謝禮,馮霽雯該不是拿她的嫁妝本兒出來置辦的吧?

  前些時日他便常有聽聞她不知節儉,和珅也依著她來,家里的吃用包括冰炭等都是上好的,花錢如流水。

  和家一窮二白的,何來這么多銀子供她揮霍?

  不必想也知道必然是動用了陪嫁。

  想到這些,福康安就覺得可笑又可氣。

  她腦子是進水了嗎?

  才成親半年,就開始動了陪嫁?

  當真是一點依仗都不打算給自己留的蠢女人。

  和珅果然也不是什么好玩意兒,滿腦子凈想著打她那點嫁妝的主意——真正有出息的男人,豈會做出這等被人戳著脊梁骨罵的行徑?

  那邊福英又相繼打開了另外兩只盒子。

  分別裝著一根盤起的馬鞭,和一本書。

  這都什么東西……

  福康安皺了皺眉。

  還沒見過有人拿鞭子跟書作謝禮的。

  他走過去仔細瞧了瞧。

  卻意外發現馬鞭是上好的蛇骨鞭,鞭梢條形流暢舒展,鞭柄是牛骨制成,漆紋上等,福康安拿在手中一握,沉甸甸的。

  他擅騎射,對馬鞭自也懂得比常人多,握在手里便知是不可多得的好鞭。

  而那本書卻也并非普通的書籍,而是一本字帖。

  乃是懷素的《自敘帖》拓本。

  《自敘帖》乃是懷素晚年所書,被譽為草書中的巨作。

  而贈此拓本是由馮霽雯提出,和珅從珍藏中貢獻出來的。

  和家確實沒錢,但珍稀難尋的古籍書畫之物卻不在少數。

  興許這也正是和家沒錢的真正原因所在……

  福康安看得眉頭舒了又皺。

  她是如何得知自己習草書的?

  難道是之前香山楓會上他在人前書了一幅草書,她記下了?

  倒真如額娘所說,這幾份禮確實是花了心思的。

  她如今倒是很會投人所好。

  他莫名冷笑了一聲。

  轉身之際,他面無表情地丟下了一句:“東西留下吧——”

  她既不想欠他,他自也不愿因這個什么恩情而遭她惦記著。

  誰知道她惦記著惦記著,會不會再對他產生什么別的想法?

  她如今已為人婦,他可不能再冒這個險了。

  和珅回來之時,已是深夜。

  剛睡下的馮霽雯被小仙輕聲喚醒了過來。

  “太太,大爺醉了酒,您快去看看……”

  大家晚安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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