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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零六三 約在墳塋地

請牢記域名:黃金屋 混子的挽歌

  我從大姑家離開之后,楊濤他們給我打了好幾個電話,我都借口說自己在參加劇豐的婚禮,后來不知道怎么的,就溜達到了當初嘯虞我們剛下校門的時候,曾經跟萬鵬一起住過的那個小旅店,站在門口躊躇了一會,隨后進去,開了一個房間,許是天意弄人吧,老板給我開的這個房間,正是當初嘯虞我們倆第一次見到萬鵬的那一間屋子。

  推開門,里面的陳設依舊,只有一張床,和一個小沙發,不變的,依舊是房間內那股腐朽發霉的味道,只是那張床和沙發,已經愈發陳舊了。

  走進房間內之后,我坐在墻角的沙發上,看著這個昏暗且臟亂的房間有些出神,我第一次踏進這個房間的時候,同時也踏進了社會,那時候,對于前面的社會,我充滿了忐忑和憧憬,在恐懼和陌生的同時,也期盼著自己能夠出人頭地,成為一個讓我自己都羨慕的大混子。

  如今,外人提起韓飛這個名字,都會說他是首席的弟子,甘楚東身邊的紅人,盛東公司下一代的中流砥柱。

  雖然我從未覺得自己有什么改變,但不置可否的是,我身上的頭銜,已經很多了,而且所付出的代價,更是我所不能承受之重。

  當初住在這里的我,晚上陪萬鵬的手下出去通宵,他們玩,我看著,大半夜餓的肚子咕嚕嚕直響,想要花一塊錢買根火腿腸吃,可是口袋空空,看見別人吃泡面,我都覺得那是一種奢侈。

  如今,為了讓大姑幫忙照顧奶奶,我伸手就能拿出六十萬,身上也裝著幾萬塊錢的現金,抽煙的時候,口袋里裝的永遠都是中華,買東西的時候,更是習慣了不問價格。

  當初那個在我眼中風風光光的萬鵬,如今已經被判了無期徒刑,不知道蹲了多少年,曾經那伙住在這個小房間內,每天連飯都吃不飽,卻還張牙舞爪,覺得自己混的很不錯的小混混們,如今也不知道身在何方。

  而我,這個曾經不被任何人看好的廢物少年,如今卻走到了一個他們所有人都沒有達到的高度。

  但是這一刻,我迷茫了,我不知道,自己現在的生活,是否就是當初那個純真少年心中所憧憬的樣子。

  或許,我只是想到了結果,卻從未想過這其中的路途。

  阿振對我說,如果有的選擇,他寧可不退出那個社會,也要繼續跟我們一起闖,一起拼,一起混。

  索強也對我說,雖然失去了健康的雙腿,可是他不后悔出來混了一回。

  可我呢?

  我不知道我有沒有后悔,也不知道自己該不該后悔,但我卻無比清楚的知道,我沒有后悔的機會了。

  我這輩子,自從當初第一腳踏進這個房間里面的那一刻起,就沒有回頭的機會了!

  我該后悔嗎?

  如果我沒有選擇社會,那么以我的能力,可以干什么呢?

  是去飯店幫忙上菜,看著別人大快朵頤?

  還樹去北洋洗浴給人遞拖鞋,只為五塊錢的小費?

  抑或是去KTV低三下四的給別人上酒,看著他們花天酒地?

  都說職業無貴賤之分,也許不踏入社會,我能做出的選擇也很多,但是那種一眼就能看透余生的生活,真的不是我想要的。

  因為身世的問題,我一直對社會帶著恐懼,同時也敏感、自卑,可我真的不知道,為什么我沒有父母,可以成為一種被別人嘲笑的原因,為什么我明明什么都沒做,但是卻會淪為了別人的笑柄。

  有人說,幸運的人,一生都在被童年治愈,而像我這種不幸的人,卻一直在治愈童年。

  我渴望被認可,渴望被正視,更渴望著被尊重,如今,我身邊的人,沒有誰會再去因為我的身世而去嘲笑我,而對于曾經那些嘲笑我的人,我已經足夠強大到讓他們高攀不起。

  我得到這一切,只用了短短幾年的時間,對于一個小混子來說,這種成長的速度之快,已經足夠令人咂舌,但是我成長的路上,似乎每一步都在踏著朋友、兄弟的鮮血前行,為了得到這一些,不管是主動還是被動,我都失去的太多了,尤其是在葫蘆哥死后,我是真的扛不住了,直到得知冷磊的消息,我才重新燃起了斗志,之前在內蒙的時候,因為冷磊,二哥至今不知所蹤,阿虎為了在冷磊的槍下保護我,賠上了一條命,葫蘆哥也為了保護我,同樣填上了一條命,到了最后,就連趙淮陽都背上了兩年徒刑。

  我怕了,真的有些害怕了,我怕面對冷磊這個喪門星的時候,我身邊的人還會受到傷害,所以這一次,我決定不拽著身邊的任何人,一個人去找冷磊尋仇。

  面對冷磊,我現在已經什么都能豁的出去了,哪怕把命賠上,我也必須讓這個畜生,付出血的代價,也只有血液,才能澆滅我那顆被仇恨所折磨的無比沸騰的心。

  晚十一點。

  ‘鈴鈴鈴!’

  正當我這邊在旅店內一個人發呆的時候,旁邊的手機急促的響起了鈴聲,我看了看屏顯上的陌生號碼,接通了電話,不等對方說話,便率先開口:“我是韓飛。”

  “嗯。”電話對面的張宗亮輕輕應了一聲:“有事啊?”

  “你在安壤嗎?”

  張宗亮思考了一下,沒有回答我的問題:“你直接說事吧。”

  “我要見你。”

  “見我?”張宗亮有些意外:“這種時候,你見我干什么?”

  “別廢話,你就說能不能見吧。”

  “你總得讓我知道,你見我是為了什么事吧?”

  “關于冷磊的事。”我也沒有跟張宗亮繞彎子:“現在我能求的人,只有你了,如果你能見我,就給我一個地址,如果不能,就掛了吧。”

  “呼!”電話那端,傳來了一陣深呼吸的聲音,張宗亮遲疑半晌后,輕聲開口:“北山公墓山腳下有條岔路,你知道嗎?”

  “知道。”

  “順著右邊那條岔路,能通往一片松樹林,里面有一片墳塋地,你去那等我吧。”

  “好!”

  掛斷張宗亮的電話,我起身離開了旅店,坐進了路邊的一臺出租車的后座上。

  司機見我上車,調小了收音機的音量:“小伙子,去哪啊?”

  “北山公墓。”

  “去哪?!”司機聞言,一下坐直了身體,扭頭看著我:“大晚上的,你這是喝了多少假酒啊,拿我醒酒呢?”

  “我沒跟你開玩笑,我真去北山公墓。”我抽出二百塊錢,扔在了前面的副駕駛座椅上:“開車!”

  “小兄弟,這不是錢的問題。”司機看著我扔在座椅上的錢,一點都沒動心:“我是跑長期夜班的,本來就比較迷信,所以對于這種邪性的地方,我從來不去,你還是下去換一臺車吧!”

  聽完司機的話,我再次從口袋里掏出了三百塊錢,又扔了過去:“我不用你帶我進山,你就停在國道岔路口邊上,然后我自己走進去,行嗎?”

  司機看著副駕駛的五百塊錢,有些糾結:“北山公墓那邊也沒有人家,這大晚上的,你干嘛要去那種地方呢。”

  我沒回答司機的問題:“五百塊錢,給我送到國道邊上,你能干就開車,不能干我就走。”

  “行,看在錢的面子上,這活我接了。”司機看了看紅彤彤的鈔票,咬牙點頭:“這個活我可以拉,但是你能不能坐到副駕駛來,你坐在后面,我總感覺不得勁。”

  “事兒真多。”聽完司機的話,我推開車門,換到了副駕駛,隨后他也拉著我向墓地那邊趕去。

  ‘吱嘎!’

  大約半小時后,司機把車停在了通往公墓的國道入口,我也推門下了車。

  “哎,小伙子!”司機見我下車,降下車窗,有些好奇的看著我:“我還是不明白,這大半夜的,你干嘛跑到這個地方來呢?”

  我斜了司機一眼:“今天我頭七,剛才回去看了看家里人,出門的時候,給我抬轎子的小人兒被路過的野鬼抓走了,天亮之前,我要是回不來家,就不能投胎了。”

  “我快去你媽的,大半夜的,你他媽不能說點人話啊,大傻逼!”司機聽完我的話,猛地打了一個激靈,隨后踩著油門,發動機咆哮著竄了出去。

  等出租車離開之后,我也調出了手機的手電,沿著山路步行而去,安壤這邊的公墓是在山上的,這一座山上都沒什么人家,張宗亮給的那個地址,離我這里至少得有三公里遠,如果換在平時,這大半夜都快十二點了,我肯定不敢自己來這個地方,但是這天我因為心里裝著事,所以也沒感覺害怕,大踏步的向山里面走去。

  溜達了差不多能有三十幾分鐘,我便趕到了張宗亮說的那片松樹林子,周遭到處漆黑一片,一陣風刮過,兩旁的樹冠簌簌作響,半空中的紙錢不時飄過,加上周遭的枯草叢里還偶爾有野雞和野兔猛然竄出,終于讓我感覺到了一絲不適,在月光的映照下,我遠遠的就看見了張宗亮所說的那片墳塋地,遠遠望去,黑松矗立的樹林間,大大小小的得有近百個墳頭,分散在了這片平緩的山坡上,看著這個地方,我心中也暗罵了一句張宗亮真會挑地方,但還是咬牙前行,等走到墳地邊緣的時候,點燃了一支煙,給自己壯著膽。

  ‘嘩啦!嘩啦!’

  等我手里的煙差不多抽完的時候,便翹首望著前面的山路,就在我等待張宗亮的時候,身后那幾個墳包之間,一人多高的荒草叢中,忽然傳出了一陣聲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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