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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7 暗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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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瓔心細如發,自然也感覺到了,原本那充滿著期待的一顆心就驀地冷下來,看著完全已沉浸在話題里的她們,卻也毫無辦法,見著魯思嵐在旁一面剪紙一面時不時地與她們搭話,便也湊了上去搭訕,并學著魯思嵐的樣子剪起喜鵲登枝來。

  這一聊開就直到日頭偏西才散,沈雁從魯家告辭出來的時候沈瓔才一并告辭。魯夫人囑丫鬟包了些沈雁愛吃的零食送她回府去,魯思嵐自告奮勇,與沈雁一同進府去了碧水院。

  沈瓔回到四房里現住的枕香閣,進門便將簾櫳下開得正艷的一盆秋蕙掀翻在地。

  柳鶯心下一驚,連忙上前安撫:“姑娘何苦生這么大氣,眼見著天冷了,仔細動了肝火,又惹出身上那老毛病來。”

  “我如何能不氣?”沈瓔指著窗外,狠聲道:“你瞧瞧魯夫人那副勢利樣,整個跟一二房的狗腿子似的!她沈雁不過是打個咳嗽,她就屁顛屁顛跑過去拍人馬屁!臨到走時還包什么零嘴兒給她,這不是擺明做給我看的嗎?!我好歹也是沈家的小姐,她有什么資格這么怠慢我!”

  柳鶯轉身喚丫鬟遞茶拿熱帕子,回頭后柔聲說道:“既是這么樣刻薄的人家,咱們下回不去就是。”

  “憑什么不去?”

  沈瓔騰地站起來,“他們越是這么輕慢我,我越是要跟他們走近些!我要讓她們知道沈雁也就是比我命好些,其余別的都比不上我!”

  柳鶯原本接了茶遞給她,看見她這樣子,也不由打消了念頭。

  碧水院這里魯思嵐皺著眉與沈雁道:“你都不知道我被她纏得有多煩,成日里嬌滴滴地。活似我不知道她實際上是什么人一樣,往后有她在的地方,我還是避開些好了。”

  沈雁哈哈笑道:“人家若是有心想跟你結交,你哪里躲得過去?”

  魯思嵐一想也是,蔫頭耷腦嘆了會氣,便就下榻道:“算了,我還是先回去了。”

  沈雁送了她到大門口。回頭正要去華氏屋里。卻在二房門口遇見了若有所思走過來的沈宓。

  “父親這是打哪兒來?”

  沈雁稀奇的問。

  沈宓負手望著她,眉間仍帶著一絲凝重,瞅了她半日才道:“皇上下晌允了程閣老告老的折子。現如今內閣空了缺出來,皇上召了老爺與柳亞澤大人同去說話,我從老爺屋里過來。”

  沈家素有女子不議政事的家規,但是自從伍姨娘的死被沈雁破解之后。沈宓偶爾也會與她透露一兩句朝堂無關緊要的事,而自打她揪出意圖謀殺華氏的真兇劉氏之后。沈宓在這方面對她又似更寬松了點,比如說偶爾會提到朝堂綱要立國之本什么的,縱使寥寥幾句,也已經很了不得了。

  不過即使如此。沈宓也還是交代她不要對外透露,于是像這樣的大事,這么直接地告訴于她。還真真是頭一回。

  沈雁愣了有片刻,才說道:“這是要在老爺和柳大人之間選一個替補的意思么?”

  沈宓示意她邊進門邊說。“雖然沒曾明示。但應該是這個意思。”

  沈雁想起前世沈觀裕是幾年后才進的內閣,遂說道:“沈家所受的恩寵已經很多了,過猶不及,我倒覺得入閣之事可以緩緩再議。柳大人是皇上的心腹大臣,老爺若是讓出來,既賣了這個情面給柳大人,又不那么容易成為眾矢之的,對沈家反而更有利些。”

  沈家好沈宓才能好,沈宓好了,才有可能挽救華家于水火。

  沈宓停步看向她,雙眼里布滿贊賞之色,“難得你有這樣安靜沉穩的心性,父親果然沒看錯你。”說完他抬起目光望向院里那金黃的銀杏樹,又蹙起一絲郁色,說道:“老爺如今也正是這個意思,只是這樣一來,華家只怕就要再多穿幾年小鞋了。”

  怪不得他會把這么重要的事跟她說,原來他竟是在為華家而憂慮!

  沈雁心頭頓暖,面色也凝重下來。

  沈觀裕入了閣,自然對改善華家處境大有益處,但假若皇帝真是鐵了心要辦華家,又豈會因為沈家的阻撓而善罷甘休?便是華家無罪,他也要捏出個罪來治他,而沈宓不知道三年后的事,即使沈觀裕得到了這個位置,對將來的事其實也并沒有什么太大用處。

  她略想了下,說道:“父親常說攘外必先安內,我們家是前朝遺臣,在朝中地位還并不十分穩當,操之過急容易招來許多麻煩。華家的處境是讓人頭疼,父親的心情我也很理解,不過為了長遠著想,我還是認為先發展沈家在朝堂和皇上跟前的影響力較為合適。”

  如果他知道華家日后下場慘到根本不是沈家能夠挽救得回的,他一定不會猶豫的。

  “都吃飯了,你們倆還磨蹭什么呢!”

  正說著,前方傳來華氏微嗔的聲音。沈雁抬頭望去,只見她身穿煙霞色妝花小襖站在門廊下,芙蓉如面柳如眉,俏生生地如同一朵初開的芍藥花兒,哪里像個二十五六的少婦。

  沈宓眉間一點點開闊起來,他含笑拍拍沈雁肩膀,“走吧,你母親身子弱,不能餓。”

  “嗯。”沈雁笑著點頭,舉步走過去。

  程閣老告老之事經過翌日早朝宣布之后,開始在京師散播開來。程閣老是開國元勛,他的告老代表著大周首批功臣的退役,也代表著大周朝堂新舊更迭開始進行,這幾日朝上氣氛便就熱絡了很多,當然并不盡是對程閣老致仕的喜聞樂見,也還有對未來政途的躍躍欲試。

  沈觀裕因為與柳亞澤同為替補入閣的熱門人選,所以這幾日府里也是門客不斷,沈宓沈宣下朝后便在正房陪客,華氏也沒多少閑工夫,因為有些官員自己不便出面來打探和攀交情的,便就遣自家夫人通過拐彎抹角的關系尋上門來。

  沈府里如今雖是季氏當家,但真正有影響力的還是二房,所以華氏無可避免地被推至人前,也越來越多的人知道這位來自皇商華家的沈二奶奶是個美麗又爽利的女子,而且獨受丈夫專寵,由此一來,大家對沈宓的品行也有了更準確的認識。

  當然,除了沈家之外,身為皇帝心腹的柳亞澤近況更是如此,朝野上下私下里把柳亞澤與沈觀裕,還有柳家與沈家盡做比較,每日里沸沸揚揚地,終于漫延到了京師以外。

  東臺寺里,秋花的燦爛正與銀杏的金黃相互輝映。古樸的禪院里彌漫著沁鼻的香,朝陽鋪灑在琉璃瓦楞上,耀出一列灼眼的白。

  顧頌與董慢在銀杏樹下對羿,輔國公小世子薛亭拿著卷棋譜,一面看著一面與董慢商量對策,韓稷站在長窗內的禪室里,一手輕撫著額頭,聽站在面前的辛乙回話。

  “柳亞澤與沈觀裕資歷不相上下,沈觀裕才學稍甚一籌,沈家數代積累下來的人脈也是他的一大優勢,再加上次子沈宓博學睿智,在朝堂口碑又好,完全有青出于藍而勝于藍的潛質。但沈家曾經掌管過前朝君主的內閣,這終歸是個大坎兒,即便是皇上不計較,恐怕也會引來許多暗敵。”

  辛乙娓娓道來,聲音清雅宛若竹吟溪語。

  韓稷默了下,說道:“沈家自詡詩禮傳家,最是講究正統。為了上百年的基業,沈觀裕選擇歸附周室已經變了節。假若皇后與淑妃必有一戰,他沈家肯定會站在皇后這邊,否則的話沈家哪還有什么臉面在士子們中間?”

  辛乙望著他,等待他說下去。

  韓稷站起身來,一面活動著手關節,一面走到屋中央,說道:“正如你所說,沈家急于求進必然會帶來許多意料之外的麻煩,他們能夠經歷亂世與朝代更迭還能在周室占有一席之地,絕不是浮躁冒進之輩。我猜測,沈觀裕十有會放棄這次機會。”

  辛乙想了想,微微點了點頭。

  “但沈觀裕的目標,應該還會是入主內閣。”

  韓稷挑著眉,又接著道:“這就是文人的好勝心。他是前朝內閣的首輔,如今韜光養晦也不過是為了日后再回到這個位子。他有這個能力,前朝亡國并不是他一個人能夠拯救的。而他如今已五旬有余,所以我們再推測一下,他離入閣之日也不會太遠,最多就是下次內閣替補。

  “越是這樣,他在入閣之前這幾年里,則越會小心謹慎,避免牽涉進朝堂黨爭之中。就是皇后與淑妃斗得再兇猛,他明面上也不會替皇后強出頭。只要確認沈家不摻和進來,事情就好辦多了。所以沈觀裕不入閣,對我來說其實反而還好些。”

  辛乙聞言,含笑點頭:“聽少主這么說來,沈家確實不是等閑之輩。”

  “那是自然。”韓稷從案上筆筒里信手抽出枝狼毫在手里觀看,“沈家是四大世族之首,此外的丘、謝、杜三家歷代又與沈家關系緊密,再加之這些年從沈家出去的門生子弟,動了沈家之后朝廷少不得也要被天下士子剮下層油皮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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