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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六 毒將手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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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末將這幾日馬不停蹄前往五梁鎮附近查探,從俘虜的流賊口中得知那邊現在已經尸橫遍野,戰勢已經趨向白熱化,據探馬回報,六道口和五梁鎮之間的三里坡和下方平原尸橫遍野,如同森羅地獄般……”

  蘇文燦將自己探知的五梁鎮戰況一五一十的稟報給劉策,聽完這些,劉策陷入沉思:如果自己真的要加入官軍陣營,是不是該做些什么?讓自己能順利詔安?

  “高陽那邊有什么消息?”劉策問道。

  “根據混入城內的細作傳來消息,高陽城的流賊依舊整日處在逍遙窟中醉生夢死,因為月前我精衛營劫了他們的糧草輜重,張恢等人是不敢再對五梁鎮派出任何援助。”

  “那高陽城現在有多少人馬駐守?守軍將領又是誰?”

  “高陽城內外現有流賊兵馬十一萬四千人,其中銳兵不足三千,其余皆是普通賊兵和流民所組成,除了人多之外,一無是處,這是高陽郊外流賊屯兵據點,請將軍過目。”

  “好了,你先下去歇息吧。”

  “末將告退。”

  蘇文燦離去后,劉策開始按著有些微微發痛的腦袋,仔細思量起下一步的方略。望著案上一整幅炭筆描繪的地形圖,眉頭深蹙:如果一個個拔除高陽附近的據點,那必定會引起連鎖反應,介時高陽城鐵定會緊閉大門全力防守,但如果不拔掉這些據點又如何安然挺進到高陽城下?外面據點流賊發現也定會傳到高陽城內!必須另外再想個法子。

  想到這兒,劉策起身離開府衙向秦墨所在房屋走去。

  五梁鎮,橫尸遍野的平原上,依舊喊殺震天,數萬流賊和官軍怒吼著撞在一起,各自揮動手中兵刃要將眼前的敵人放倒。

  李秀文大營內,在箭樓上的李秀文注視著不遠處廝殺場面,雙目異常的冰冷,身后幾位隨從親衛也是靜靜地望著流賊和官兵相互搏殺不發一言,等候李秀文下令指示。

  “將軍!援軍到底什么時候到?我們快頂不住了!”箭樓下,杜芳大聲問道,他麾下萬余兵馬如今不足四千人,弓弩手的箭枝早已射盡,酸痛的雙臂再也提不起任何東西。

  李秀文將手扶在箭樓欄柵之上,并未回答杜芳的話,而是同親衛使了個眼色。那親衛心領神會,隨即對箭樓下的杜芳大聲說道:“杜將軍放寬心,最多半個時辰,雷霆軍必定前來解圍!請杜將軍務必守住這最后半個時辰!”

  杜芳聞言,大聲回道:“那好,末將就再撐半個時辰!如果到時還未見到援軍,那末將旗部和閻衡所部會發生什么,末將也不能保證了!”

  李秀文聞言,暗自笑了笑,心道:看來這地方軍依舊不能指望,想拿嘩變威脅我?呵呵,我會給你們機會嘩變么?

  想到此處,李秀文爬下箭樓來到杜芳跟前,笑著望著他,直看的杜芳頭皮發麻,在這寒冷天氣,甲內后背竟是濕了一片。

  良久,李秀文舉起雙手,重重地拍在他雙肩上說道:“用不了半個時辰,本將軍這就前去接應雷霆軍給予流賊致命一擊!這功勞皆賴杜將軍和閻將軍兩部這十日來殊死抵抗流賊進軍,使之不得寸進,等日后擊潰流賊,將軍當屬首功。”

  “謝師旗大人栽培,末將萬死難報將軍知遇大恩!”杜芳說罷重重跪下磕了一頭。

  李秀文望著跪伏在地的杜芳,嘴角露出一絲玩味的笑意,上前將他抬起,拍了拍他身上的灰塵,道:“就有勞將軍在抵擋這半個時辰了,事不宜遲,本將軍這就前去接應雷霆軍前來,將軍多保重。”

  言畢,李秀文大踏步行到自己戰馬前一躍而上,幾十名親衛也紛紛翻身上馬,但聞一聲鞭嘯,幾十騎颶風般出營而去……

  “給老子殺!”陣前方數里,閻衡大吼一聲,一槍將一名流賊胸腔貫穿,槍勢不減撞上他身后另一名發愣的流賊,竟是一槍兩命。

  “呼……”此時的閻衡渾身浴血,氣喘吁吁,自己的配刀早已砍的卷刃丟在一旁,只能撿起地上的長槍繼續廝殺,他周圍已經圍成一圈流賊尸首,觀之觸目驚心。

  “將軍,師旗使大人有令,再堅持半個時辰,援軍就會抵達戰場!”杜芳部一名士兵來到陣前對閻衡說道。

  “半個時辰!”閻衡聞之雙目滾圓,“我旗團現在不足七千人,箭矢也已耗盡,如何堅守這半個時辰?”

  那名傳令士兵道:“將軍下的死命令,無論如何也要堅守營寨半個時辰!”

  “堅守營寨是吧?”閻衡一槍掃倒兩名正欲上前的流賊,繼續說道,“那好!我知曉了!”

  隨后他大聲一吼:“全軍退入營內!”說完,率先向后方幾里外營地跑去,然而沒跑幾步,忽然感覺后頸有一道勁風吹過,千鈞一發之際,他猛地低頭,一支拇指粗細的狼牙箭將他頭盔掀飛出去,一時間閻衡披頭散發,如同惡鬼一般。

  “和碩,這幾日是不是在高陽玩女人玩的沒力氣了,這都沒射到?”數十步外,三名異族胡人在流賊刀盾手掩護下出現在戰場之上。

  那名叫和碩的胡人神色冰冷,從背后取出另一支狼牙箭道:“算他運氣好,不過到此為止了。”說完手中步弓拉開滿圓,隨著繃弦輕響,狼牙箭飛速的向閻衡后背沖去。

  “噗……”

  “呃……”

  狼牙箭矢撕碎閻衡后背的甲葉,整根沒入他后背,只余箭尾部分在體外。閻衡悶哼一聲倒在地上,體內斷裂的箭矢瞬間割碎了他五臟六腑,讓他無法動彈,只能眼睜睜地看著無數雙大腳從他眼前經過。忽然他感覺像是掉入冰窖一般,感覺異常的寒冷,恍惚間他什么都聽不到了,感覺自己好像已經飛到了半空中,看到了士兵潰逃的景象以及身后奔殺流賊那猙獰的表情……

  那叫和碩的胡人見一箭放倒了閻衡,頓時神色一松,回頭對身邊兩名胡人同伴淫笑道:“中原的女人,真是令人回味無窮,那細膩的皮膚實在令人欲罷不能,在她們身上我可以盡情的發泄,如同對待可口的綿羊般,這點不是我們草原上的女人可以比擬的。”

  那倆胡人聞言深表同意,其中一人道:“怪不得呼蘭部為什么年年南下遠東各地劫掠,我總算是體會到了,能從這些富庶的周人身上榨取如此多的財富女人,換誰都會心動。”

  和碩眼冒精光地笑道:“待攻下前方那座關墻,我們的好日子還在后頭呢。”

  “哈哈哈哈……”三人同時發出肆無忌憚的淫笑,繼續彎弓搭箭收割官軍將卒的性命。

  官軍大營內,潰散至此的官兵縮在一起,吃力的握著手中兵刃橫在營外黑壓壓的流賊面前。

  “閻衡……死了?”當杜芳得知這個消息的時候面如死灰,呆呆地立在原地,“你確定么?”

  那名稟報的士兵無力地說道:“死了,我親眼所見,他被流賊一箭射殺……將軍,現在怎么辦?”

  杜芳閉目沉思片刻,猛地張開眼大聲說道:“閻將軍死于流賊暗算!我等官軍理應死守營寨,為他報仇!”

  不等眾人反應過來,只見杜芳豎起閻衡的大纛,繼續吼道:“我杜芳發誓定手刃段洪首級!以慰閻將軍在天之靈!現在閻旗麾下將士暫有本將軍接管,弟兄們隨我一道死守大營,靜待師旗使大人的援軍到來!”

  “嗷嗷嗷!”

  官軍的士氣一下子被杜芳的話語提了起來,頓時眼中滿是血氣方剛,仿佛有使不完的力氣一般。

  就在此時,流賊大后方一陣箭雨出現在官軍營地上空,那些剛提起勇氣的士兵還未來得及發揮血勇之氣就被箭矢一一射翻在地,頓時慘叫連連。

  “流賊什么時候有弓箭手了?為何現在才出現?”剛表演完的杜芳當場楞在原地,實在想不明白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啊……將軍,救我~我不想死~”

  “我的腰中箭了~”

  哀嚎呻吟之聲不斷在大營內外回蕩,不單有官軍,更有流賊的。龔清部銳兵兩千弓箭手根本不分敵我的將同伴和官軍一并射殺,在他們眼中,這些流賊不過是群炮灰而已,活著也是浪費糧食……

  “完了~”杜芳萬萬沒想到剛把士氣提起來還沒來得及硬守一波,就被突如其來的箭雨給擊的粉碎,望著遍地哀嚎和四處逃竄的官兵,他第一次感到了絕望。

  營外出現了張忠鐵虎軍的身影,九百多身披鐵甲手持各色兵刃利器的銳兵正獰笑著向營口襲來。只見張忠在離營門十步遠的時候,猛的開始加速,他身上沉重的甲葉震動聲如同地獄的鐵鏈一般敲打著官軍心中最后一道防線。

  “轟~喀啦~”

  一聲巨響,碗口粗硬木制成的營寨大門竟然在張忠一幢之下,出現了斷裂的痕跡,刺耳的木裂聲響混合甲葉撞擊,終于把官軍最后一道心理防線擊潰——官軍,敗了!

  不等營門被撞開,滿營的士兵嚎叫著向五梁鎮方向逃竄,后營大門前擠滿了黑壓壓的人群,無數官兵被推倒在地活活踩踏而死,甚至無數昔日同營袍澤持刀相向,人性的丑陋在這生死一刻體現的無比黑暗。

  “我杜芳從軍二十載,好不容易有今天這位置,不想也只是曇花一現啊,罷了!至少我也做到過旗團長之位,族內子弟以后念及我也會為之自豪。”杜芳望著緩緩倒下的營門,以及不斷被掀翻的拒角,深深地嘆了口氣,然后雙臂張開,迎接飛向自己的數十支羽箭……

  數里之外,李秀文望著官軍大營被流賊攻陷,神色卻異常平靜,這些本來就在他意料之中。

  “沒想到半個時辰不到就被攻陷了,看來我還是對這群烏合之眾過于期望了。”李秀文語氣不帶任何情感,“不過,這些烏合之眾也不會白死,接下來……是該收獲真正戰績的時候了。”

  李秀文清秀儒雅的臉上此時閃過一絲嗜血的殘忍,對身后親衛招招手,隨后雷霆軍直屬軍團緩緩出現在遠處平原上,最先的是三千身披皮甲的弓箭手,從他們神色看去就知道這是支真正的精銳,各個都是百戰之后的成果……

  李秀文對身邊親衛道:“傳令過去,半個時辰后開始行動,成敗在此一舉。”

  當張忠所部無一人傷亡,將最后名官兵砍死后,望著偌大的營地發出了震天怒嘯。十天,整整十天,傷亡三十萬人終于打下官軍前陣了!接下來就是一里之外的五梁鎮,“衛怏!我來了!準備受死吧,哈哈哈哈……”

  三里坡上,段洪望著無邊無際遍地殘肢斷臂,不由嘆離開口氣:“不想攻打個小小的官兵營寨,竟會折損我這么多人馬……”

  傅如海站在一側搖了搖頭,對段洪道:“段帥莫要憂心了,畢竟對手可是李宿溫,能以三十萬饑民性命換來這次大勝而未傷及我義軍根本已是大幸了……唉……”

  說完傅如海深深嘆了口氣,瞥見坡下三名胡人并肩而過,頓時蹙眉。

  段洪道:“好在橫在五梁鎮前的阻礙已經掃清,明日一鼓作氣攻下關墻,讓李宿溫和衛怏的雷霆軍就此成為大周的歷史,只是……如何能保證不傷及衛怏的性命呢?”

  段洪說著陷入沉思,他現在覺的自己離總督之位已經越來越近,要做的就是保住衛怏以及皇室成員的性命,以免引來朝廷派遣更多軍隊圍剿自己。

  良久他想起那日張忠的言辭,心中憤恨地道:“為了我的前程,你必須得死……”

  官軍大營內,丁堅、張忠、龔清和雷猛正端坐在之前李秀文大帳內。

  “哈哈哈……這些官兵萬萬沒想到我老龔的弓箭手會在這個時候出動吧……哈哈哈。”那龔清坐在一張凳子前將腿搭在前方桌子上,一臉愜意的自吹。

  “哼,可惜讓李宿溫這小子跑了,可恨!”張忠不斷擦拭著自己的長刀,一臉忿忿不平。

  “張將軍,消消氣,好歹將李宿溫打的如同喪家之犬,值了……”雷猛粗生粗氣的安撫張忠的情緒,但見張忠冷笑一聲沒有搭理他。

  丁堅坐在邊上一角,注視著帳內幾人對話,并沒有發言,可是總覺得好像哪里不對勁,雖然付出這么慘重的代價拿下營寨,可是……似乎還是太過輕松了點,李宿溫就這么點能耐么?

  “首領!”就在丁堅還在沉思之際,突然簾帳被人拉開,一名流賊慌張的進內。

  “瞎嚷什么!”龔清滿臉不耐煩的大聲吼叫:“跟你們說多少次了!我們不是土匪,而是義軍,義軍懂不懂,要喊將軍!再喊錯老子把你舌頭割下來喂狗!聽到了沒?”

  那流賊嚇得跪地上連聲呼“是”。龔清不再搭理他,丁堅隨即問道:“何事驚慌?你且說來。”

  那流賊跪在地上說道:“營內屯糧處發現五千多石糧食,還有不少草料……”

  雷猛聞言笑道:“這不是挺好么?正好兄弟們攻寨一天,腹中饑餓,趕緊埋鍋造飯,飽餐一頓,明日好一鼓作氣拿下五梁鎮。”

  那流賊面露難色,道:“只是,那些糧草上全是火油氣味,整個屯糧之所都是如此……”

  “嗯?不好!中計了!”丁堅第一時間就跳了起來,總算明白為何會覺得哪里不對,原來整個營寨氣味似乎不對,只是之前被血腥味彌蓋,不曾仔細分辨出來。

  丁堅大聲對帳內喊道:“趕緊把人撤出營地,快!再晚可就遲了!”說完,率先跑出營帳。

  張忠、龔清、雷猛三人互望一眼,隨即瞳孔睜大,叫喊著跑到帳去。

  “嗖嗖嗖……”

  剛步出營外,就見營地上空無數支冒著黑煙的箭矢落了下來,其中一支準確無誤的射中一團草料,涂滿火油的干草瞬間燃燒起來,被慌不擇路的流賊一不小心一撞,瞬間側翻,帶火的草料飛速而去引燃了另一車的草料,不一會兒整個屯糧點和各處營帳便燃起了熊熊烈火……

  遠處觀望著這一切的李秀文此時臉上哪還有半分儒生氣息,此時正滿臉猙獰的冷笑。

  “厚土堡一戰,我聽聞有一兵士冒死用火油阻擋了流賊前行,今日,我正好借此機會用火油讓流賊精銳盡喪此地……”

  說完隨即對身后的雷霆軍下令道:“目標三里坡,直取段洪首級!另外,讓第三旗團繞過三里坡,守住六道口進出口!此戰我定要流賊死無葬身之地!”

  下完命令,李秀文又恢復了之前儒生之態,暗道:殊不知我從衛怏地方得到的援兵有兩個旗團之多,這次我看你段洪還能如何應對!

  “這……這……”段洪望著前方漫天大火聽聞依稀傳來的哀嚎慘叫之聲,不由踉蹌倒地。

  “為什么?”他憤恨地看著漫天濃煙,發出不甘的咆哮,“我準備了這么多年就這么個結果!老天爺!你對我太不公了!”說罷一口鮮血從段洪口中噴出……

  傅如海趕緊攙扶起段洪道:“元帥快撤吧,已經敗了,保存實力要緊啊。”

  “殺!”此時,一聲震天喊殺聲從戰場上響起,眾流賊定眼望去,頓時如遭雷劈一般,“雷霆軍!是雷霆軍!快逃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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