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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章 第三場婚禮(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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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比謝比利公爵阿方索輕輕地將盧克萊西亞的臉轉向自己,在看到那柔嫩面頰上一道清晰的紅印時,他的眼睛里不由得溢滿了愛惜與憤怒:“圣父打了你?”他問。

  “我以為……他會高興。”盧克萊西亞說,她那雙碧綠色的眼睛在晨光的映照下如同土耳其玉般地動人,當她難以自禁地閉上眼睛時,淚水就如同珍珠一般地滴落下來,讓阿方索心痛不已,“他當然不希望我們有孩子!”他低喊道,甚至忘記了使用敬語:“他已經準備好讓他的私生子來做那不勒斯的國王了!”

  而盧克萊西亞看上去就像是要昏厥過去了,“對不起……”她抽抽噎噎地說:“對……不起,阿方索。”

  “這不是你的錯。”阿方索將心愛的妻子牢牢地抱在懷里:“誰能指責你呢,你只不過是他的女兒,只是你的不幸,但不是你的罪過,盧克萊西亞,你現在最重要的是保護好我的孩子,把他好好地生下來。”

  “但比起它,”盧克萊西亞說:“我更愛他的父親,求求你,阿方索,你千萬不要觸怒圣父,你要躲藏起來,別讓他看到。”

  比謝比利公爵臉上的怒意突然如同晚間潮水般地褪去,留下驚恐帶來的蒼白,“你說什么?你知道什么?”

  “你捉痛我了!”盧克萊西亞叫道。

  “哦,好吧,”阿方索立刻放開了無意識收緊的手指:“我的好人,我的愛人,告訴我,他,他們,想要對我做什么?”

  “暫時還不會,”盧克萊西亞說,“暫時還不會。”

  “那之后就會了,是嗎?”

  “阿方索……”

  “告訴我吧,我會記得您的恩德,告訴我,他們是不是……要殺了……我?”

  “我不知道。”盧克萊西亞說:“但我會盡力守候在圣父身邊,一有事情,我就會飛奔回來告訴你——但你自己也要小心,讓那不勒斯人去到我沒有辦法觸及的地方,去聽,去看,然后告訴我,我對圣父和他身邊的人再了解不過啦,只要那些人一出現,我就知道他們要動手了。”

  “好的,好的。”比謝比利公爵毫不猶豫地答應了下來,他已經方寸大亂,什么都顧不得了。

  盧克萊西亞再次流下淚來,不過這次是出于欣喜,而不是悲痛,她任憑比謝比利公爵吻著自己的手和面頰,臉上浮現起令人迷醉的笑容。

  遠在盧瓦爾的凱撒對于羅馬的事情只能說知之不詳,其中有距離的關系,也有身處法國宮廷的關系,還有就是他現在終日煩心的莫過于夏洛特公主對他的冷淡態度,要說,一個公主的漠視,他早已領教過了,可他剛到布雷斯特的時候,夏洛特公主對他還是頗為溫柔的,雖然這位公主的顏色并不如她的嫂嫂布列塔尼的安妮出色,但她的友善姿態足以彌補一切。

  凱撒對自己的魅力頗有信心,那么,夏洛特公主的突然轉變只能說是有人在身后操縱挑唆,而那個能夠控制一國公主的人,除了法國國王路易十二還能有誰?他還想要什么?讓凱撒來說,這位陛下的胃口也絲毫不遜色于他的父親教皇亞歷山大六世,還有他的廷臣們,沒有金杜卡特,金弗羅林,金埃居他都沒法好好和他們說話,甚至連最卑賤的馬夫也會偷偷拔掉他的銀馬刺,當然,那些容易松動的馬刺原本就是為了博取法國人的青睞而特制的,但一個馬夫,他能夠將博爾吉亞的名聲傳到多遠?但凱撒又不能指責他,因為他在法國宮廷里的人設就是慷慨大方,和藹可親——凱撒深深地吸了口氣,煩心地摩擦著自己的手臂——他的“法國病”又一次爆發了,他不得不戴上面具,只在沒有蠟燭和火把的地方脫下衣服。

  他在自己的房間里焦躁地來回踱步,沒有注意到一副掛毯后,一個小點突然亮起又突然消失了。

  夏洛特公主從窺視孔邊移開眼睛:“看來他已經不堪忍受了,陛下。”

  法國國王路易十二給了她一個輕佻的笑容,“一頭愚蠢的公牛罷了。”他伸出手,讓他的表妹握住,然后把她牽到自己的懷里,叫她坐在自己的膝蓋上,一只手臂親密地環住她的腰肢。

  “而且渾身生滿了毒瘡。”公主皺著眉,露出惡心的表情,“我一定要和他圓房嗎?”

  “這是一定的。”路易十二立刻顯露出了冷酷無情的本色:“不然婚約無法成立,而亞歷山大六世會懷疑我們的誠意。”

  “他有意大利病。”

  “很多人都有。”國王說:“你也不能確定你未來的丈夫沒有。”夏洛特公主聽了馬上就想跳起來,但路易十二隨即抓住了她,他的手臂就像是一把鐵鉗,公主又痛又怕,但什么都不敢說,也不敢繼續掙扎。

  “聽我說,”路易十二溫和地說:“我會另外給你三萬金埃居的陪嫁,但不在明面的嫁妝里,還有三面如同你身體那么大的鏡子,來補償你的……些許遺憾。而且,博爾吉亞非常富有,等你嫁給了他,你可以過上如同一國王后般的奢侈日子,你盡可以隨心所欲,夏洛特,你有我的支持,只要別太過分,博爾吉亞沒人能對你指手劃腳,多嘴饒舌。”

  這倒是,夏洛特公主可是親眼看到過凱撒使用的便器——用珍貴的木材制成,上面灑滿了金粉。

  “那么我能來看您嗎?陛下。”她按了按自己的胸膛,故作嫵媚地問道。

  “只要我在意大利,當然可以。”路易十二仿佛已經忘記了之前的齟齬,無比曖昧的回答說:“你可以隨時來找我,只是別讓博爾吉亞知道。”

  不管多少人心懷鬼胎,在凱撒使者押送的十萬金杜卡特落入了法國國王路易十二的口袋后,他和夏洛特公主的婚約終于得以繼續商談下去,婚約大概在1499年的3月份定下輪廓,在經過又一輪冗長的談判后,他們定下了在5月10日定下婚約,在5月12日舉行婚禮,婚禮在布列塔尼女公爵安妮,也就是法國王后在布洛瓦城堡的宅邸里舉行。

  這座宅邸還是路易十二為了表現自己的慷慨大度,贈送給女公爵的,只是并不討女公爵的喜歡,因為這里到處裝點著法國王室的百合花紋章,還有路易十二的豪豬紋章,很容易刺傷她的眼睛——她以懷孕為由,正大光明地拒絕了出席兩個她討厭的人的婚禮,路易十二并不強求,或者說,他挺樂意,雖然法國人不如意大利人奢侈淫靡,他仍然可以在婚宴上與任何一個貴婦或是娼妓找找樂子,放松一下自從知道了亞歷山大六世從他的領地上掘去了圣殿騎士團遺產的憤懣心情。

  凱撒.博爾吉亞往身上抹了粉,遮蓋法國病留下的難看痕跡,對于他要求熄滅大部分蠟燭的要求,夏洛特公主也欣然同意,畢竟她也不想讓凱撒看見她厭惡的神情,只是不知道凱撒.博爾吉亞從什么地方聽說了查理八世的“偉業”,他也堅持連續圓房八次……事實上,他到了第三次就開始力不從心,夏洛特公主只是強按著煩躁的心情,拖著疲倦的身體和他演了一場好戲罷了。

  讓凱撒.博爾吉亞真正高興起來的還是路易十二終于履行了他的承諾。

  他被冊封為瓦倫蒂諾公爵,據說,還是路易十二為了迎合他的出生地與家族的發跡地西班牙的瓦倫西亞而特意挑選的,他還被允許使用法國王室的紋章,也就是說,在家族的標志——紅色公牛,以及他的私人標志——火焰之外,他的旗幟與紋章上還能鋪陳法國百合;又及,他被準許進入法國皇家圣米歇爾騎士團,率領著一百名法國皇家槍騎兵,法國國王路易十二親自將騎士團的金項圈套在他的脖子上,他還被允許在法國境內購買一座莊園,還有其他的一些小恩小惠等等。

  夏洛特公主隨即也變得愉快起來,就如路易十二所說,凱撒為了博取她的歡心,毫不吝嗇,寶石、珍珠,錦緞與綢子,金銀的刺繡與精致的餐具,珍貴的圣物,華美的陳設與家具……只要她想要,或是被認為想要,就會送到她眼前,任憑挑選。

  她時常渾身掛滿珠寶,在宮廷里走來走去,遺憾的是,她的嫂嫂,布列塔尼的女公爵因為懷孕的緣故,只見了她寥寥數次,而且臉上似乎也看不出有任何不愉快的樣子。

  “這位殿下最可貴的地方莫過于可笑而不自知。”在夏洛特公主又一次被婉拒在門外的時候,善心夫人忍不住說。

  “大家都知道一個稱職的小丑多么難得。”女公爵刻薄地說。

  善心夫人低頭看看她有起伏但不是很明顯的肚子,這個孩子成長的不是很快,但安妮堅持說他很健康,“您得稍微收斂一下,”她不贊成地說:“可別讓肚子里的孩子學壞了。”

  “我倒擔心他像他的父親,那就太糟糕了。”女公爵說,同時與善心夫人交換了一個眼神。

  “不過我聽說,羅馬的盧克萊西亞.博爾吉亞也懷孕了。”善心夫人放低了聲音說:“但那不勒斯人說,教皇并不歡迎這個孩子的到來。”

  “那是一個注定了要不幸的孩子。”女公爵說:“它的父親也不知道能不能活著看到它出生。”

  “唉,陛下,我說過什么來著……”

  “抱歉,夫人。”

  盧克萊西亞享用了一頓豐盛的晚餐,有牛肉,烤雞和蜂蜜蘋果,人們都說,她這樣胃口大開是因為有了孩子的緣故,只有她自己知道,日漸豐盈的軀體里儲藏的只是脂肪而已。

  她一聽到海因里希.克雷默的名字與盧卡聯在一起就知道糟糕了,而朱利奧的反應也如她所猜測的那樣迅疾兇猛如同雷霆,但這時候還不能讓圣父真正地認識這個他從未在意過的……敵人,所以盧克萊西亞將情報送出去后就想到了辦法——她告訴亞歷山大六世,她不但沒有如他要求的那樣,還懷了比謝比利公爵阿方索的孩子,果然,教皇勃然大怒,甚至超過了得知她與朱利奧相愛的時候,也許他早已為她找好了又一位新夫婿,而一個孩子的降生無疑會打亂他的計劃。

  但就如盧克萊西亞所預料的,圣父根本沒能顧及小小的盧卡,他的注意力全都被到處亂跑的那不勒斯人帶走了,他的怒火也是——不過這還不夠。

  “快走吧!”當晚,比謝比利公爵阿方索一踏入他在羅馬的宅邸,他的妻子盧克萊西亞.博爾吉亞就心慌意亂地沖了過來,“快走吧,他們要來殺你了!”

  阿方索頓時嚇得六魂無主,他甚至來不及在妻子的面頰上吻一吻,就帶著幾個隨從逃走了。

  而在他之前,斯福爾扎樞機主教——現米蘭公爵盧多維科.斯福爾扎的兄弟,也在宗教裁判所的審判長以及圣殿騎士們破門而入前逃走了,逃去了米蘭,也不知道誰給他通了風報了信,他轉移了大部分財產,最后教皇亞歷山大六世只搜刮到了區區數萬金杜卡特——比他期望的要少得多。

  而就在這個時候,杜阿爾特為他送上了一份未署名的密信。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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