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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7 殺人不見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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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繼曉這才開口。

  卻是先道:“阿彌陀佛,貧僧在此要先向陛下請罪——正如陛下先前所言,在祭天一事之上,是貧僧誤判了天意,竟險些釀成彌天大錯。”

  說話間,語氣愧疚,神色悲憫。

  昭豐帝聞言臉色頓變,肅然道:“國師何出此言?莫非卦象有變?”

  頓了頓之后,又問:“還是說,與寧通有關?”

  繼曉微微垂眸,嘆息道:“確如陛下所說,卦象有變,且直指寧指揮使。”

  昭豐帝再次變了臉色。

  “國師只管說下去。”

  “但遇天災,必有起因,自古以來世人皆慣將因果歸咎到帝王不賢之上——卻不知,君王賢明時,仍有天災現世,實則但凡有大不賢者現世,以致世間冤孽多生,皆會遭到上天警示。”

  昭豐帝聽得極為贊同。

  說得沒錯,憑什么一有天災就要皇帝背鍋?

  他雖不賢明,卻也并非極度昏庸之輩,又一心敬奉神佛,怎會遭到警示呢?

  所以,國師口中的“大不賢者”,才是致使天災頻繁的根源所在。

  轉瞬間,昭豐帝的臉色沉了又沉。

  他早告誡過貴妃和寧家了。

  “若非此番天災降世,那些枉死女子的尸骨,只怕永無機會出現在世人眼前。”繼曉語氣慈悲。

  昭豐帝目光沉沉。

  “正如國師所言,天意自有深意。”

  人活在世,最不能悖逆的便是天意二字,他對此一直深信不疑。

  “貧僧先前窺探天機,得知以活人祭祀方可平息此劫,可因未能完全參透天機,以致偏離了天意所指,竟險些致使生靈涂炭。”

  繼曉雙手合十,慶幸地道:“所幸上蒼有好生之德,先有陛下遇仙人托夢,又有諸多警示,今晚更借貧僧之手,使真相大白——是貧僧愚鈍,竟至今方得領悟。”

  昭豐帝一時未有說話。

  他將近來發生的一切,皆細細思索了一番。

  先是他揣著一腔好奇之心,邀了小仙子入宮,得聞仙人入夢之說。

  巧合的是,太子也遇了仙人托夢。

  就連母后,亦為即將被祭天的那些孩子鳴冤,因此頭疼不止,至今未消。

  再有那些撞窗的蝙蝠、祭壇起火……

  緊接著,他夢魘不醒,亦在夢中得見了仙人。

  而后,寧通就在大永昌寺佛像前鬧出了丑聞,而其被召入宮中之時,身上毫發未損,卻偏偏執意說自己根本不記得發生了什么事情——

  彼時,民間已有傳言,說是神靈責罰,他還不盡信,只當寧通是羞于承認。

  可眼下,將這些事情串連起來,他卻隱約相信了。

  那二十一具被沉尸水底的女尸,正如國師所言,若非天災,無緣現世。

  他先前便曾質疑過,上天既有好生之德,為何要以活人祭天?

  眼下卻是明白了。

  此活人,非彼活人——

  至此,所有縈繞在他心頭的疑團皆解開了。

  昭豐帝久久地沉默著。

  繼曉亦不再多言半字。

  劉福在一旁,不著痕跡地將目光落到繼曉身上。

  若是從最起初便存心為之,那未免過于深沉可怕……

  而若是眼見皇上意欲取消祭天之事,中途適才起意,這等干凈脫身之外,又不見血光鏟除重敵的手段,亦令人心驚。

  劉福不由心情沉重地看向昭豐帝。

  此時,內監入殿通傳。

  “啟稟皇上,程大人在外求見。”

  程然又來了?

  昭豐帝動了動眉毛:“宣進來吧。”

  程然走進殿中行禮,得見繼曉也在,略感意外之余,不免在心中揣測了一番。

  該不是在河邊實為操作失誤,特地跟皇上改口來了吧?

  程然心中縱然不安,卻還是如實稟明了一切。

  “程愛卿之意是指有人作證曾親眼見過寧家仆人拋尸河中?”昭豐帝顯然沒料到程然這么快就查到了線索。

  “回皇上,正是。”

  程然只猶疑了短短一瞬,便道:“依微臣之見,眼下應立即將寧家在物水河附近莊子上的仆人緝拿審問。此外,求皇上下旨準允臣前往寧家搜查。”

  昭豐帝一時沒有說話。

  察覺到皇上的猶豫,程然又道:“皇上只怕有所不知,如今百姓對此議論紛紛,國師在河邊做法一事亦已被傳得人盡皆知,眾口悠悠之下,眼下又正值天災肆虐,朝廷如無舉動,只怕更加會惹得民心動蕩。”

  昭豐帝在心里嘆氣。

  又給他扣帽子了。

  “放肆!”

  一道尖利的聲音陡然傳入殿中。

  同時有內監驚慌地道:“貴妃娘娘,請先容奴才向皇上通傳——”

  “滾開,不長眼的東西!”

  “啪!”

  一記清脆的摑掌聲響徹四下,挨了一耳光的內監連驚叫聲都不敢發出,驚惶無比地跪了下去。

  “皇上,您切勿隨意聽信他人之言!”

  寧貴妃大步走了進來,草草向昭豐帝行了一禮,目光落到一側的程然身上。

  “愛妃怎么這個時辰過來了?”昭豐帝語氣無奈。

  平日里沒有規矩且罷了,此番當著大國師和程愛卿的面,竟也這般冒失,還對內監動了手,真的讓他覺得很沒有面子啊。

  雖然大國師面無表情,程愛卿似乎也已見怪不怪。

  可正因如此,才讓他的心情更加微妙復雜。

  “臣妾聽到了一些風言風語,便料到會有人借機向陛下進讒言,臣妾若再不來,只怕皇上便要受了別人挑撥了!”

  程然沒吭聲。

  他犯不上跟一個潑婦爭執講道理,這個時候說到底還得看皇上的意思。

  再加上他也沒摸透大國師的來意,還是靜觀其變為好。

  昭豐帝不滿地看了程然一眼。

  剛才給他扣帽子時不是挺能說的嗎?怎么現在忽然變成啞巴了?

  好么,看來跟女人講道理太過艱難這件事情,大家都心知肚明。

  “皇上!”

  見遲遲沒人說話,寧貴妃反倒急了。

  “朕明白愛妃的心情。”昭豐帝開口說道:“外面的傳言,朕半個字都不信。”

  寧貴妃大大松了口氣。

  就知道,皇上是向著他們寧家的!

  什么狗屁大國師作法指證,百姓眾口所向,根本不值一提。

  昭豐帝又道:“所以,朕決定準了程愛卿所請,命人前去寧府搜查——如此一來,便可還你兄長清白了,也能將那些胡說八道的嘴統統堵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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