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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六回 清明祭(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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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日清明。

  雖說身在鄴城行宮,遠離平城皇陵,元宏亦是不敢怠慢了清明之祭,早早便起了身。

  因昨日禾遭意外滑胎,又被元鈺告知阿母所托之夢,元宏幾是徹夜未眠。

  待三寶聞聲入內,元宏已下得塌來。

  三寶急忙忙喚了內侍們入內,侍候元宏洗漱更衣。

  元宏邊著朝靴,邊詢三寶道:“昭儀昨夜如何?”

  三寶聞元宏詢話,急忙忙答道:“奴著了倚德苑內侍,昨夜每隔半個時辰便來報一次。方才奴將得了消息,道昭儀一切安好,此時尚未醒來。”

  元宏點了點頭,心內方略感安慰。

  平成西宮,元恂丑初二刻便被內侍喚醒。

  縱是心內有萬般不愿,元恂亦不得不起了身。

  成亮領眾內侍近前為元恂洗漱更衣。

  這往日里晨起,內侍們便將玉碟之內放入些許以碾碎的細鹽、金銀花、藿香、茯苓所制之膏,與溫水一并呈上,以供含漱,待元恂以指叩齒百遍,復又呈溫水以漱之。

  今日因為清明祭禮,故內侍便將楊柳枝泡于水內,呈于元恂。

  元恂見今日以此物漱口,不解道:“緣何令吾以柳枝潔齒?”

  成亮聞元恂之言,急忙含笑答道:“太子,這清明之祭為諸祭之首,不論宮內亦或民間,自寒食之日始,戶戶皆需插以柳枝。帝王行祭禮之前,以柳潔齒,意喻五谷留于齒,百姓不愁食。”

  瞧了一眼元恂,見其倒是聽得仔細,成亮便接著道:“舊歲祭祖皆由陛下親為,太子亦未相隨,故不得而知。”

  元恂從未以柳枝潔齒,一時竟來了興致,便急忙忙拿起柳枝,欲置于口內。

  成亮見狀,急忙近前止住,道:“太子,這柳枝入口,需先以齒咬開柳枝,其內之物便可出了而來,狀似細軟之篦,如此方可…”

  元恂不待成亮言罷,便一口將柳枝咬住,因用力過猛,汁液順咽而下,苦澀之味即刻入喉。

  元恂當即一口淬了出來,揚手一掌打于呈柳之內侍臉上,又似不解心內之氣,反手又是一記。

  成亮于一旁怯怯,卻亦是不敢出聲為其求情。

  元恂直打的那小內侍兩頰紫脹,方才住了手。

  正欲斥責于其,便有內侍來報:“稟太子,任成王與太師、太傅已候于安昌殿朱明門外。任成王言,請太子莫要誤了啟程吉時。”

  元恂怒氣未平,聞言更是不悅,便抬起一腳,將此內侍瞪倒于地,方冷哼一聲,出了內室。

  雖說只可天子駕六馬,然此番元恂以儲君之身,代父行祭禮,故而一切儀仗皆為帝王之制。

  因昨夜之雨,道路頗為泥濘,顛簸之下,元恂于車駕內昏昏睡去,待車駕行至盛樂金陵,方于睡夢之中醒來。

  元恂下得御駕,便有內侍引其至陵殿門外。

  陵殿外設以祭壇,各式祭品陳列于上。大祭師立于正中,元恂則由執事官引導,執爵于香案之前領首而立。

  待午時初刻,典儀官朗聲道:“始!”執事官便導引眾人上香,復退下,再上,復又退下,三上,方令眾人跪于香案之前。

  典儀官獻帛,行初獻禮。隨后便由大祭師頌贊,繼而典儀官行亞獻禮,而后元恂經執事官引至壇前,執爵撒酒,行終獻禮。諸禮行罷,眾人俯、伏、興、平,再行四拜,如此方為禮畢。

  而后又至永固陵,復再行祭祀之禮。

  元宏待先太皇太后馮氏至孝,曾于先太皇太后薨世之時輟朝七日,又三日粒米未進,以示哀思之情。

  今日清明之祭雖不能親返平城,卻亦是早早便至佛堂之中為先太皇太后與生母李太后禮頌佛經。

  而后元宏又只身入了擺放先祖靈位之安息堂,親手燃了香,繼而行三拜之禮后,便跪于靈位之前,喃喃誦念經文。

  不知何時,元鈺入得內來,距元宏右后半步之遙而跪。

  待元宏誦罷經文,方轉身看了一眼元鈺,道:“你既入宮來為皇祖母與阿母祭祀,便親手為皇祖母與阿母燃柱香,亦可令她二人知你恭孝之心。”

  元鈺聞言,急忙跪行近前,燃了香,插于香爐之內,以雙手合十,望著靈位,輕聲道:“皇祖母與阿母在天有靈,護佑大魏江山永固,風調雨順。”

  待叩了首,元鈺接著道:“阿母,如今魔羅已除,您于天國定可安好如常。”

  元宏聞元鈺之言,微微皺眉,便是元宏信元鈺所言為真,然禾為其心尖之人,失的又是至親骨血,此時元鈺復再提起,便如傷口撒鹽,元宏心內豈有不痛之理。

  元宏只向靈位叩首三拜,不出聲,便離了安息堂,只留元鈺一人跌坐于地。

  貴嬪夫人李氏宮內,環丹燃了李氏前幾日新制之香,邊侍候李氏梳妝,邊笑著對李氏道:“夫人,您昨夜勞累,回至宮內便歇了下來,奴還未及向您道賀呢。”

  替李氏選了一支點翠嵌珠寶金鳳步搖,環丹邊替李氏插上,邊接著道:“如今皇后被禁了足,您又掌了后宮之權,這支金步搖自是合您顯貴之身。”

  李氏抬眼,于鏡中瞧了一眼,當即沉下臉,道:“快于吾取了下來!”

  環丹不知何故,但見李氏之神情,便急忙忙將此步搖取下。

  李氏望著鏡中的自己,冷冷道:“今為清明之祭,陛下亦是著素色衣衫,吾又怎敢華服麗飾。再者言,昨日昭儀滑胎失子,吾若此時金頭銀面,豈不令陛下厭憎?”

  環丹聞李氏之言,急忙忙取下李氏發髻上的金步搖,惶恐道:“是奴淺見,險陷夫人于不義,望夫人恕罪。”

  李氏擺了擺手,道:“罷了罷了,吾又豈能與你計較。去宮門外找枝柳枝,吾簪上便好。”

  環丹聽罷李氏之言,猶豫道:“夫人,雖說民間有此風俗,然宮內這許多年亦不曾有過妃嬪清明簪柳之矩啊。”

  李氏轉了身,與環丹正面而對,道:“以往皇后主持后宮,她自恃有馮氏一族為靠,于此些小事之上從不肯用心思。可她不知,陛下勤政愛民,又事先太皇太后與先太后至孝,若今日闔宮之人似百姓般頭簪柳枝,豈不令陛下感念吾之賢德?”

  環丹恍然大悟,口中忙回道:“夫人高明,奴自以夫人所囑行事。”

  李氏冷笑一聲,道:“此為皮毛之事,豈值一提。環丹,你說,若是今夜公主復又夢見先太后,被其告知,因昭儀假借馮女之身入宮,壞了太后升仙之機,不知公主又當如何?”

  環丹聞言,心內一驚,見李氏一臉勝券在握之情,亦是不敢再言其他。

  待一切妥當,食罷早膳,李氏對環丹道:“算著時辰,陛下該行罷祭祀之禮了。走,咱們亦該去伺候昭儀了。”

  環丹會意,當下著人備下轎輦。李氏登輦,便往倚德苑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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