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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章 復蘇的記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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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瑞士日內瓦,市中心的一家酒館。

  正午時分,陽光透過五顏六色的雕花玻璃灑進來,把酒桌變成了一張七彩拼盤。

  何子鴻用手摸了摸桌面,意外地發現這酒桌的木料,居然是糖槭。

  歐洲家具的木料種類很多,一般小酒館的桌子,用料不必太講究,結實耐用就行,山毛櫸木是常見的選擇。

  糖槭,這種原產于北美洲的上等木料,那還是很少見的。

  而且就桌面的天然木紋來看,這棵糖槭樹齡將近六十年,殊為不易。

  “何老。”

  狄鴻哲此刻就坐在何子鴻對面,看著何子鴻在研究桌面,微微笑道:“我還在上學的時候,就曾拜讀過您的大作,那本書,是我在植物學方面的啟蒙。”

  何子鴻猛然驚覺,想起來身邊還有人呢,臉上微微有些尷尬,舉起了桌上的酒杯。

  狄鴻哲見狀,也連忙舉杯。

  兩人同時灌下一口威士忌,狄鴻哲說道:“何老,恭喜你升任研究會的副會長,研究會目前有你在主持工作,我就放心了。”

  “這些客套話就不必了,誰都知道,這是個吃力不討好的苦差事。”何子鴻一邊苦笑著,一邊輕輕拍了拍糖槭桌面,“當了幾十年的生物學者,忽然要換一種活法了,真是不適應啊,好像進入了一個完全陌生的世界。”

  “何老,你這次請我來這里是……”狄鴻哲問題扔出來一半,隨后又笑道,“能被你請一頓午餐,這是我狄某人的榮幸。可這大白天的喝酒,似乎不是何老你的作風啊。”

  “呵呵,狄長老。”何子鴻笑道,“眼下這長老院里,只有三個華人,其中苗光啟還遠在美國。我這個副會長新官上任,身邊沒幾個能說話的人,心里是七上八下的啊。今后,你我要多親多近,來,我敬你。”

  這句話說完,何子鴻仰頭一飲而盡。

  狄鴻哲見比自己大二十來歲的何子鴻這么個喝法,心里微微有些詫異,不過既然對方這么痛快,自己當然不能不給面子,也跟著將杯中酒一口氣喝光了。

  兩人都是學者,酒量本就不怎么樣。

  威士忌的酒精含量不如國內的高度白酒,但也有40度左右。

  兩個各自一杯灌下去,臉上就都有些泛紅。

  何子鴻呵呵笑著,說道:“這一杯酒下去,真是頭昏眼花啊。狄長老,接下來,我說一些醉話,你可不要見怪。”

  “哦?”狄鴻哲問道,“什么醉話?”

  “哎呀。”何子鴻臉上似有些難辦,搓了搓手,輕聲說道,“這話我本不該說,可現在坐到我這個位置,又不得不說。”

  “何會長,請講。”

  “狄長老,你是不是哪里得罪了苗光啟長老?”何子鴻神色一正,沉聲問道。

  狄鴻哲神情微微一愣,似是很詫異,問道:“這從何談起啊?”

  “前幾天,苗光啟長老人在中國,向我要你的人事檔案。”何子鴻說道,“你知道的,他排名比你靠前,有這個權限。而我當時還不是副會長,排名也在他后面。所以他的這個要求,我無法拒絕。

  按理說,這種要求并不反常。

  上半年我們的威廉副會長剛去世,長老院空出來一個席位,自然是要補進來的。

  新長老補進來,那你狄長老的位置,是有機會往前挪一挪的。

  而你,又非常年輕,排名靠前的長老想多了解你一些,這不是壞事,正常的人事考察嘛。”

  狄鴻哲聽完這番話,點了點頭:“這個我能理解。”

  “不過,問題就在于,要是其他長老考察你,那很正常,可偏偏是苗光啟長老。”何子鴻話鋒一轉,“狄長老你應該知道,苗光啟長老人常年在美國。他在會里的主要職責,是負責奇異生靈這一塊,對會里的人事方面,那是一向不過問的。

  可這一次,他卻忽然對你感興趣了,這讓我有些奇怪啊。”

  狄鴻哲聽這番話的時候,眼睛一直看著何子鴻,似是辨別他這個說法的真偽。

  等到何子鴻話語停頓,狄鴻哲臉上掛笑,舉杯道:“何會長多慮了吧?我想,也許苗光啟長老跟您的想法是一樣的。

  您看,您當時馬上就要接任副會長的職務了,這是我們海外華人,在國際生物研究會里歷史上的最高職務。

  都是炎黃子孫,想必苗光啟長老,心里應該是很高興的。

  那么順便了解一下我的檔案,我們幾個華人高層,互相多了解一些,以后也方便更好地工作嘛。

  正如您說得那樣,我們幾個華人長老,以后要多親多近。”

  “沒想到狄長老年紀輕輕,卻有這么高的覺悟,這讓我很欽佩啊。”何子鴻也跟著舉杯,兩人再次一飲而盡。

  談話進行到這里,何子鴻心里明白了。

  這個狄鴻哲,不簡單。

  要是一般的學者,自己這么一番話扔下來,心中不起漣漪是不可能的。

  涵養稍差一些,臉上都會掛不住。

  可這個狄鴻哲,哪怕是半醉的狀態,話說得依然很漂亮,顯示出了極高的政治素養。

  難怪,這個人會成為北歐皇室的乘龍快婿。

  不過,狄鴻哲相比于何子鴻,還是年輕了一些。

  何子鴻察覺到,狄鴻哲目前這個狀態不夠松弛,是典型的防御姿態。

  他正在防著兩人之間的對話,向某個他不期望的方向發展。

  這就是酒精的好處,何子鴻相信,要是平時跟他進行這樣的談話,他是不會犯這種錯誤的。

  狄鴻哲酒量差,這是何子鴻在他人事檔案中看到的信息,這會兒就用上了。

  別人請酒,狄鴻哲可以不喝,但自己這個副會長盛意邀請,而且只是小酌幾杯,他沒理由拒絕。

  何子鴻于是又說道:“可是這個時間節點,不太對啊。”

  “哦?哪里不對?”狄鴻哲問道。

  “阿爾泰山地區的山閻王事件,至今還未結束。”何子鴻說道,“苗光啟長老,就是主管這方面的。而你的女兒狄蘭,恰好就在該地區,你們父女倆的研究方向,又是跟山閻王生存方式極為相似的僵尸真菌。

  當然,這在我眼里是個巧合。

  可是苗光啟長老在這個時候,調閱你的人事檔案,顯然,他的想法,跟我的不太一致啊。”

  何子鴻這番話說出來,狄鴻哲的神情微微一怔,臉上的笑容一下子就凝固了。

  他的身體微微后仰,靠在了椅背上,問道:“何會長,那依你看,我應該怎么辦呢?”

  “呵呵,狄長老不要緊張。”何子鴻笑道,“長老院就我們三個華人,我是最不想看到你們兩人之間不合的。

  苗光啟長老的懷疑,我個人認為是牽強的。不過他這個人,性子有些孤僻,看待事情比較偏激。

  而處在如今我這個位置,他對你的懷疑,在職權上是沒問題的。

  我要是以官方的名義替你說話,會顯得我處事不公。

  所以啊,狄長老,你不如親自跟苗光啟長老溝通一下。

  這個電話,我可以幫你打,就用我的手機。

  今天正好是休息日,我這個糟老頭子沒事干喝醉了酒,說一些醉話,做一些糊涂事,他應該是可以理解的。”

  一邊說著,何子鴻伸手入懷,把自己的手機掏出來,擺在了酒桌上。

  “何會長的好意我心領了。”狄鴻哲說道,“我會找個機會,自己跟苗光啟長老溝通的。”

  “也好。”何子鴻慢慢收回了手機,心想今天這頓酒,真是沒白喝。

  按照常理,自己提出這么一個建議,正常人會有兩種反應。

  要么就不駁自己這個副會長的面子,順勢把電話打了,澄清誤會。

  要么就是無所謂,讓苗光啟去懷疑,清者自清。

  可狄鴻哲現在是拒絕了自己的“好意”,同時又表示自己會另外找時間去跟苗光啟溝通。

  這就是在潛意識中承認,苗光啟的懷疑,是合理的。

  同時,也表示了他跟苗光啟之間,是有私交的。

  這個狄鴻哲,也有問題。

  阿爾泰山脈北部山區。

  e趴在西邊的山頭上,小心翼翼地隱藏著自己,同時也默默地觀察著山谷里的局勢。

  身為蘇家獵人,在狩獵小隊中有兩大職責。

  一是偵查誘敵,二是保護隊伍中段的其他獵人。

  而如果蘇家獵人的實力非常過硬,這個蘇家獵人還會有另外一個權限。

  那就是全程機動,不用在小隊里待著,在小隊周邊附近游弋,便宜行事。

  當然歷史上有這種權限的蘇家獵人,并不多見。

  e知道自己還沒到那種程度,所以眼下,她只能聽從林朔指揮。

  而如果林朔沒有進一步的指令,她就乖乖在原地待著,除非場上的局面逼得她必須采取行動。

  不添亂,是A

  e在跟林朔一起多次行動的心得。

  可自己是不添亂,整天對自己說教的林朔,這次實在是太亂來了。

  當林朔跟駁獸要撞上的時候,A

  e心都跳到嗓子眼了。

  可后來相撞的結果呈現出來時,A

  e又不得不對林朔更加欽佩。

  受苗光啟多年來的悉心教導,A

  e雖然目前實戰經驗還不多,但眼光還是有的。

  她看得出來,林朔在跟駁獸相撞的剎那間,臨時變招了。

  變招的原因,就是南邊雪山上的那記槍響。

  那應該是魏行山開得槍,他遇險了。于是林朔就借助駁獸的蠻力,往槍聲方向趕了過去。

  作為蘇家“聽山”絕技的傳承者,A

  e對山勢的理解,比起章進要更勝一籌。

  她選取的這個山頭,視線非常好。

  所以林朔在空中劃過的那道拋物線,從頭到尾都落在她的眼里。

  在這道美妙弧線的末端,那座雪山的山巔,A

  e遙遙看到了一個女子仗劍的身影。

  之前在外興安嶺的黑水龍城,這個女人在A

  e面前要么易了容,要么一閃而逝,A

  e一直沒機會看清這個女人的面孔。

  而現在,那張俏臉雖然隔得非常遠,可A

  e還是認出來了。

  剎那間,她感覺到自己隱藏在腦中的某塊記憶,一下子就復蘇了。

  那是二十年前,在阿拉斯加的冰天雪地中,曾有有一個跟自己年齡相仿的小女孩,是自己的玩伴。

  后來兩人吵架了,她搶了自己的洋娃娃,然后一點點地撕碎。

  聽導師說,她是朋友家的孩子。

  e還依稀記得,這個小女孩跟自己第一次見面時的場景:

  “我叫聶萱,以后會是一個很厲害的刺客。”

  當時這番話從一個小女孩嘴里說出來,同樣是小女孩的A

  e當然聽不懂。

  現在,A

  e懂了。

  這個當年跟自己合不來的玩伴,確實成為了一個很厲害的刺客。

  她在刺殺途中,死在林朔手里,也死在自己面前。

  只是A

  e依然不明白,她為什么會出現在阿拉斯加,出現在自己童年的記憶里。

  她到底是導師苗光啟,哪個朋友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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