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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一百二十一章 飲鴆而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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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既明白基業不易,就知道朕的心意了!”

  被承認是明君,皇帝臉色也好看了些。

  “齊王叛,蜀王弱,太孫有此能為,稍可慰朕心。”

  “當年事,朕也層后悔過,而今朕老了……百年后,這大好基業,卻不能讓庸碌敗壞。”

  “齊王謀反,攻破宮城,今夜都是盡知……這一切都是它的罪。”

  “只能寄托你了。”

  蘇子籍呆了片刻,啞然失笑:“果然,自古艱難唯一死,陛下也不例外,或者,誰也不例外吧!”

  “陛下何必拖延?”

  “你無君無祖!”見實在不能拖延了,皇帝緩緩搖著頭,語氣也轉而冷硬:“朕確實殺了伱父,殺了東宮滿門,無論上下,不分貴賤!”

  “你今天要報仇,朕無話可說……但傳位詔書,你就休想,朕寧死也不會寫!”

  “看你這樣干,就不怕天下都反,青史惡名?”

  蘇子籍更是笑了:“原來,皇上以這個威脅我?”

  說著,神色漸漸肅殺。

  “往昔郕王登基,就算是擁戴他的大臣,也對他說——天位已定,寧復有他,顧理當速奉迎耳。”

  “郕王顧而改容曰:從汝,從汝。”

  “等迎回,八年之間,可下手無數,卻顧忌名分,不能越雷池。”

  “而等皇帝有病,太上皇奪門復位,當日即逮捕了內閣、兵部尚書、并將一批大臣、太監下獄。”

  “太上皇僅僅兩三天,就又在朝堂上對大臣說,弟弟的病好多了,可以吃粥了。”

  “與皇帝在時不同,眾臣皆默然不語,太上皇大笑,不過數日,郕王薨逝,享年三十歲。”

  “不僅僅如此,太上皇復位后,下詔指斥朱祁鈺不孝、不悌、不仁、不義,穢德彰聞,神人共憤,廢其帝號,賜謚號為戾,稱郕戾王。”

  說到這里,蘇子籍滿臉不屑。

  “郕王其實是無能之君,根本不懂政治!”

  “輿論也罷,道德也罷,終是外物!”

  “迎回太上皇,立刻賜死,天位已定,就算弟弒兄,子弒父,其又如何?”

  “要反對皇帝,就得串聯,要串聯,就得大義,還得是真實存在的核心”

  “太上皇一死,誰能串聯群臣?”

  “立刻朝野風平浪靜”

  “反觀太上皇,少年無能,但兵敗被俘,南宮八年,卻想的徹明了”

  “一旦復位,立刻逮捕和誅殺弟弟的大臣,不給絲毫串聯機會”

  “更明示朝臣,看誰敢站位”

  “而義憤填膺,大義凜然之群臣,以前對有道德的郕王群起洶涌,可一旦見太上皇殺戮果斷,立刻皆默然不語”

  “叫門天子都如此,何況聲望隆重之陛下!”

  “哪怕陛下立刻傳位與我,只要一見大臣,或暗里傳出消息,廢我如廢一狗耳!”

  “前車之覆,后車之鑒,孤不會給您半點機會。”

  “眾臣皆可寬赦,惟皇帝你不可赦!”

  “果然……朕當初就不該留你!”話說到這份上,皇帝臉色鐵青,再無半點僥幸,陰沉沉說著。

  “留我?怕是為了尋找長生不老藥吧?”

  蘇子籍拍拍手,又問:“天下庸碌,故可欺之,可你我君臣祖孫,盡數通明,試問,假如您與我異位相處,而今又會如何處置?”

  拍了拍,就有太監自后而來,不敢看皇帝,畫軸展開,是副人像,畫卷上太子含笑而立。

  “當著太子的面,孤倒想問問……赤子之心,其味如何?”

  畫像上太子,依舊含笑,目光卻似活了起來。

  皇帝沉默了下來。

  看著畫像,又看著少年,一人一畫,幾乎重疊著,氣血上涌,他怒極反笑:“原來是你,你來找朕報仇了?”

  “可朕沒有錯!”皇帝雙手揮舞。

  “天下不平,內憂外患,諸子太幼,你又太文弱!唯有朕,只有朕才能保住社稷!”

  “再說,父要子亡,子必須亡!不亡就是不孝!”

  “朕就是社稷,食汝之心,亦是一片公心,何悔之有!”

  這時,有太監高澤提著酒壺酒杯而至,皇帝一眼看到,頓時怒斥。

  “家奴,你也敢弒君?”

  幾十年積威在此,高澤雖早站位太孫,仍舊受其懾,竟然畏縮著,不敢上前。

  蘇子籍也有感慨:“陛下還是少說幾句,還能體面些。”

  “朕自專行,何懼罵名!千秋功過,任由后人評說!”

  “是么……那孫臣給您敬酒。”蘇子籍親自接過毒酒,唇含著微笑:“你下去吧。”

  “咚咚”,高澤連連叩首,額頭盡染血跡,涕淚俱下:“殿下……讓奴婢來吧!”

  “罷了,還是孤來吧。”蘇子籍又笑了起來,望著皇帝:“你們都是孤的功臣,自當保全之,毒殺皇帝,這罪你擔不起,孤自擔之。”

  “太孫,陛下……”高澤涕淚惶恐,只是不斷叩首。

  蘇子籍提著銀壺,傾倒著濁酒,酒中透著醉人的鮮紅色。

  “是時候吧,陛下,請飲賢。”

  “她知道嗎?”唇邊沾著酒杯,皇帝忽然開口問了。

  “娘娘實不知情。”蘇子籍這樣應著。

  “不知情……不知情好哇……”皇帝終于落淚,嘆息:“拿紙筆來吧,朕寫詔書傳位。”

  “陛下不要想拖延!”

  皇帝大笑幾聲。

  “好,好!你連這點時間也不肯!果是恨極朕!”

  蘇子籍沉默不語,這不言不語,在皇帝看來,卻已是答案,忽有點意興闌珊。

  皇帝咬破指尖,撕開龍袍,親自蘸血書詔。

  “欠你的,還你!”

  “朕夙興夜寐,積勞成疾,晚年又屢遇逆子逼宮……以至憂傷過度,憤慨在心,舊疾復發,自知天壽已盡,然社稷不可一日無君。”

  “太孫人品貴重,才器宏偉,可堪社稷,朕素知之。”

  “令太孫即刻登基,誅殺叛逆,再造太平。”

  皇帝邊寫邊念,寫完,往地下一擲,而后笑問:“你可滿意了?”

  蘇子籍木然,再度舉杯,這時,趙秉忠突然搶過酒杯,重重磕頭,然后哽咽:“奴婢伺候皇上,請皇上滿飲!”

  皇帝看了看趙秉忠,眼露奇光,突然仰天大笑,舉杯一飲而盡,接著端坐于殿前。

  毒酒猛烈之極,入口就抽搐,只片刻,流下兩行血淚,人已去了。

  蘇子籍站起身來。

  “傳詔,齊王逼宮,皇帝不愿受辱,飲鴆而死,傳位與孤,命孤撥亂反正,誅殺反賊!”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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