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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74. 中島美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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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例行存檔,也就是沒有對外發行過的意思。

  中島美雪和工作人員商量,“如果方便的話,能讓我看看音樂節的錄像嗎?”

  “這倒不是什么難事……”

  工作人員和她說聲“稍等”,起身離席,又去打電話。另一名工作人員泡好了茶,送過來。

  中島美雪語氣爽朗的道謝,手放到茶杯上。

  出道近十五年,又是只專注音樂的音樂人。中島美雪的經紀人幾乎不跟著她,有錄音或是排練之類的工作時,事先打個電話,交給對方去安排就好。

  今天過來,也是自己一個人。

  兩年前,中島美雪為了確認自己的巡演《歌歷》的演出錄像到波麗佳音這邊來。那時,也是自己一個人。

  84年到87年,這段時間的中島美雪處在音樂上的轉型摸索期,與知名的搖滾音樂人合作,期間發行的作品充滿搖滾風味,一改從前民謠為主的風格。

  而《歌歷》巡演,可稱得上是集她轉型期大成的演出。但是,這場演唱會的錄像卻出了一點問題,即使進行過修復,仍舊不如人意。

  以中島美雪的完美主義,把有瑕疵的錄像發行出來,先不被她自己允許。

  當時,正值NAONのYAON舉辦結束,波麗佳音負責了演唱會的存檔錄像,確認過了《歌歷》的情況以后,中島美雪被工作人員邀請,也一并看了音樂節的演出錄像。

  兩年過去,到最后,那場錄像有瑕疵的《歌歷》沒有發行錄像。一場酣暢淋漓的得意演出,卻因為錄像技術問題不能公之于世,這自然叫人遺憾。

  但遺憾之后,很快,就又被中島美雪釋然。

  也許,這幾年的嘗試,這場集大成的演出,是歌手在舞臺上僅此一次的燃燒,是觀眾在臺下僅此一次的體驗。是歌手一生只有一次的演出,是與有緣者的一期一會。

  沒能作為錄像帶發行的《歌歷》,讓中島美雪變得更加珍視演唱會,珍視現場與觀眾的溝通和互動。

  比起上電視,面對攝像機,她更想要通過現場的演出,和與她當期有緣的觀眾面對面。

  而兩年過去,當初那個出于好意、邀請正致力于搖滾曲風實驗的中島美雪觀看NAONのYAON演出錄像的工作人員,如今已經不在這邊任職。

  但是,那時看過的音樂節的演出錄像,仍在中島美雪的記憶之中。

  尤其,有一支地下樂隊的演出更讓她難忘。又或者說,更為難忘的,是樂隊里那個西裝革履、仿佛跟舞臺、跟樂隊花里胡哨的臺風格格不入的鍵盤手。

  明明看上去,比起誰來都不像是搖滾歌手。

  但是,當他開始演出,中島美雪就又覺得,他站在那里,就已經搖滾味十足。

  在那之后,就沒有再見過這個氣勢十足的年輕人,也不知道他之后有沒有繼續從事音樂相關的工作。

  去年的除夕夜,中島美雪陪母親一起看紅白歌會,晚會上,一支叫DREAMSETRUE的樂隊登場。

  樂隊的名字、還有女主唱那有點滑稽奔放的臺風與實力超群的唱功,都和記憶中那支地下樂隊一模一樣。但是,鍵盤手的位置上,不是那個西裝革履、充滿力量的青年,而是換成了一個戴著長頸鹿頭套的男人。

  這么一支在舞臺上滑稽奔放的樂隊里,有一個長頸鹿男,看上去非但沒有違和感,反而增添了一絲的夢幻,連帶著喜歡胡鬧的女主唱、他們審美成謎的服裝,都變得合情合理。

  盡管如此,中島美雪在一邊看演出的時候,還是為沒能見到那個仿佛格格不入的鍵盤手感到些許遺憾。

  那個青年現在在做什么?還從事音樂的工作嗎?

  這樣的問題,在當時中島美雪的心里打了個轉,雖然沒有答案。直到昨天,中島美雪在電視里看了關于THEBLUEHEARTS的紀錄節目。

  工作人員打完電話回來,請她到放映室去,“那邊已經在做準備了。”

  果真沒有記錯。

  畫面中的女主唱縱情演唱,但中島美雪的目光卻放在那個西裝革履的鍵盤手身上。

  工作人員準備好以后,就按她的吩咐,暫時離開。出道十幾年,參與制作的作品無數,各種各樣的設備都能熟練操作。這樣的中島美雪發話,工作人員們也就放心留下她一個人。

  她一個人,在音樂節錄像帶里,找尋自己想要看到的。

  昨天晚上,THEBLUEHEARTS的紀錄節目里,一個叫“巖橋慎一”的名字貫穿其中。在介紹這個全程參與、并對樂隊伸以援手的制作人時,電視里出現了一張他的公式照片。

  穿著西裝,相貌年輕硬朗,眉宇間似曾相識。

  那位巖橋制作人頂著壓力接手了困境中的THEBLUEHEARTS,替樂隊奔走,發行地下單曲,最后幫忙聯系了瓊·杰特,將樂隊帶到國外。節目中,THEBLUEHEARTS的絕不妥協當然可貴。但是,這位巖橋制作人展現出的品格,更讓人肅然起敬。

  尤其在中島美雪看來,不論是作為她自己、又或者是以音樂人的身份,都對他佩服不已。

  她注視著畫面中西裝革履的鍵盤手。

  時隔兩年再看,那時曾帶給她的感覺也依舊。看著這個青年暢快淋漓的演出,自他身上感受到那份足以沖破西裝束縛的力量。

  職業裝是進入社會的象征,是社會人的枷鎖。但是,枷鎖束縛不住強有力的靈魂。

  這個賣力演出的鍵盤手的形象,和昨天電視里看到的那個身穿西裝的制作人的形象,兩者微妙地重合在一起,且契合無比。

  這個青年會離開樂隊,就是為了專心轉入幕后嗎?

  確認了想要確認的事實,重溫過第一次看到那場演出時的心情。中島美雪向工作人員道謝,離開波麗佳音。

  她站在路邊,等待著出租車,心中卻還回想著巖橋慎一的形象。這時,她忽然想到一件事。

  腦中的靈感慢慢積聚。

  一輛出租車在她面前停下。中島美雪報上地址,車子先送她回家。

  回了家,她一頭扎進自己家中的工作間,在存放著自己未發表曲子的“曲庫”里尋找,手指掃過書架上一本本文件夾,在看到其中一本時,停了下來。

  《西裝下的搖滾》。文件夾的脊梁上,寫著這么一個短句。

  中島美雪把它抽出來。

  兩年前,看過音樂節的演出以后,中島美雪因為巖橋慎一的表現,靈感迸發,寫下了這首《西裝下的搖滾》。

  但是,曲子寫完,對于歌詞,她卻始終不夠滿意。原本打算把這首歌放在自己這段“狂亂轉型期”收尾的專輯里,但幾次修改歌詞,最終不了了之,這首歌也暫時被她封存。

  直到這一次,看了紀錄節目,“西裝搖滾”的主角,終于將新的靈感送了過來。

  中島美雪奮筆疾書,將想到的歌詞,一句句寫下來。

  “沸騰的憤怒,沸騰的愿望,把它抱在懷里,卷起袖子抱在懷里。”

  “即便把領帶套在頸上,拴著粗暴的自己。即便把腳塞進皮鞋里,拴著流浪的自己。”

  “西裝下的搖滾,不是為了要給誰看,只是為了自己。”

  中島美雪寫下最后一句,把歌詞紙拿起來。紙上的字跡一半一半。有一半已經褪色,另一半發著新墨水的光。

  褪了色的那一半,讓她想起舞臺上恣意揮灑、職業裝也不能束縛他的青年。正發著光的另一半,讓她想起頂著壓力對弱者伸以援手、職業裝也未能令他低頭妥協的青年。

  能在舞臺上那樣演出的青年,會展現出這樣的魄力氣概,不讓人意外。反過來說也一樣,是因為心中有這么一股勁頭兒,才能有在舞臺上那樣令人不能忘懷的表現。

  這個巖橋慎一,讓中島美雪聯想到戰士、斗士……

  從他身上,看到某種令人懷念的英勇。

  她把歌詞完完整整讀了一遍。晾干了筆跡,放進文件夾里,拿著它走出家門。

  沒有經紀人事先打電話和錄音室那邊預約,當中島美雪突然出現在錄音室里時,工作人員們稍微反應了一下。不過,倒也不至于意外。

  音樂人這種依靠狀態和靈感的生物,什么時候、以怎樣一副模樣出現在錄音室里,都不是不可能。工作人員反應完了,開始替中島美雪做錄音前的準備工作。

  “今天要唱什么?”

  中島美雪把文件夾遞過去,“請看看這個。”

  錄音師接過這一首《西裝下的搖滾》。

  “母親!”

  電話一接通,中森明菜語氣開朗,和千惠子打招呼。

  “明菜醬!”

  千惠子有樣學樣,聽聲音,精神不錯。

  晚上回了家,中森明菜聽電話留言,有母親千惠子的一條。看了看時間,算著千惠子還沒有睡,把電話給回撥過去。

  “巖橋君”

  千惠子問候了女兒幾句,忽然提到巖橋慎一的名字。

  不提正好,一提,中森明菜自己剎不住車,對著母親炫耀,“母親也看了電視吧?巖橋很了不起吧?”

  “對吧、對吧?”她像只興奮的小貓。

  這個反應,把千惠子逗得直笑,無暇說自己要說的話,先笑話她,“總之,明菜醬的心里,一定覺得巖橋了不起。”

  母親的話,讓中森明菜后知后覺,意識到自己剛才的失態。雖然有一點不好意思,但卻完全沒有就此收斂的打算,反而認認真真回答:“沒錯哦”

  現在,整個業界都在談論巖橋慎一。

  電視臺和唱片業界的人,對他的評價再上一層樓。經過這件事,他在業界的地位水漲船高,如今任誰也不能小瞧了他,只把他看作是個普通的音樂制作人。

  歌手藝人們,也都知道了有這么一個了不起的人物。

  中森明菜回事務所,事務所的經理也對巖橋慎一贊不絕口,覺得答應參加他牽頭的企劃,是個再正確不過的選擇。在周圍一片對巖橋慎一的關注與贊賞當中,反倒是經紀人大本最為克制,只感慨了一次“巖橋桑不得了”,別的一概沒有多說。

  中森明菜當然知道巖橋慎一為人干練,頭腦聰明。

  不僅如此,還知道他又壞又狡猾呢……

  但是,像現在這樣,突然之間,四方八面都是他的名字,所有人都在談論他。中森明菜既為巖橋慎一自豪,覺得他值得這樣的贊賞。

  可是,心里另外一個角落,又因為這件事,感到些許說不清道不明的滋味。

  現在,對著母親千惠子撒嬌,夸獎巖橋慎一了不起。這點幼稚的模樣,或許正是那份說不清道不明的滋味,在以另外的方式體現。

  “本來,前幾天我在電視里看到你的,還有最后巖橋君的名字,就覺得他很厲害了。看了節目以后,更是不知道要說些什么才好。”

  千惠子告訴女兒,“節目播出后的隔天,出門遇到鄰居家的太太,還被她叫住問了一堆。”

  千惠子邊說邊笑,“明菜醬剛出道時,我每次出門都被鄰居家的太太們叫住,問一堆關于你的事,后來,大家新鮮感過去,還以為不會再有這樣的事了呢……”

  “結果,又被叫住。”千惠子話頭一轉,“問的還是巖橋君的事。”

  中森明菜“誒?”了一聲。

  “鄰居家的太太和我打聽,有沒有從明菜醬這里聽到過關于巖橋君的事,還把他夸了一頓。帥氣硬朗、有男子漢氣概……”

  千惠子復述了兩條,覺得好笑,打住了。

  但中森明菜自己,卻被母親的話逗得哈哈大笑,“連鄰居的大嬸也喜歡他嗎?”

  “我可是努力再努力,才沒有說出巖橋君的事。”千惠子跟女兒開玩笑。

  中森明菜當然知道是玩笑話。只要母親想,誰也從她那里打聽不到。巖橋慎一當然很了不起,現在,任誰也知道這件事。

她這么想著,就想給他打電話,想見他,當著他的面故意開他的玩笑,和他說,上了年紀的太太們可喜歡他了  想著想著,不禁覺得心里寂寞。

  結束了跟千惠子的電話,中森明菜又往巖橋慎一家里打電話。這個時間,巖橋慎一還沒回來,家里的電話打不通。她又改打傳呼。

  “現在一定是個在夜總會里得意忘形的社長桑……”

  中森明菜放下電話,像個自己跟自己玩的小孩,自言自語,嘀嘀咕咕念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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