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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一十章 此事和你無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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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兵部尚書劉大夏上奏章,京城的喧鬧持續數天不止。不僅僅是御史們紛紛上書陳述己見。報紙上的“罵戰”更是呈現著你來我往、大戰三百回合的趨勢。

  報紙不像奏章,作者需要有御史的身份或者在朝廷中有點份量才可以暢所欲言。

  在報紙發文章只需要讀書識字,文字通順得到報社編輯的認可就可以。

  實話說,如今御史的奏章在輿論上的影響力還真不如某些在報紙上影響力的作者。“風聞奏事”的權限被壓縮到極致。他們更多的是履行彈劾程序。

  報紙的出現讓御史們成為政斗“工具人”的價值大大降低。而其作用正體現在糾察“吏治”之上。

  午后時分,李兆蕃腳步匆匆的走進李東陽的書房,躬身行禮道:“大人,劉兵部來了。”

  “請他進來吧。”

  李兆蕃應一聲,轉身離去。片刻后帶著神情微怒的劉大夏到李東陽的書房中。

  正月二十六日,報紙上的風波已經吵鬧數天。而今日京師中下雪,正值休沐日。李東陽請同門師兄弟劉大夏前來小酌幾杯。

  “東山,來,這邊請。”李東陽興致勃勃的帶著劉大夏到書房隔壁新建的小軒中飲酒、賞雪。

  這處小軒類似于露臺,四周都是落地玻璃,可以遮擋寒風又可以觀賞庭院里的雪景。一片竹林正在堆滿著積雪。仆人們送來溫軟的黃酒、下酒菜。

  劉大夏拱拱手落座。他的怒氣并非完全是沖著李東陽。今天上午真理報上發表了張昭的署名文章。文章對他在軍事上的能力予以全盤的否認。

  “如劉東山公,號稱名臣,上任之初諫天子改革軍事十策,然無一能有效果。原因何在?因為劉十策不懂軍事也。正所謂:袖手空談有萬言,臨陣決斷無一成。

  他一介文士,連步兵操典都不通,懂什么叫軍事改革?讀幾本孫子兵法、武經總要就算知兵?國朝自土木堡之變后對北虜作戰屢敗,蓋因如他這等濫竽充數之輩占據高位。”

  劉大夏今天整個上午都氣得火大。而他內心之中亦對李東陽有些埋怨,為何不著手壓制張昭?反而在“交權”之事上和張昭合作。看看此子現在囂張的氣焰?

  李東陽什么人?天下頂尖的智謀之士。笑呵呵的給劉大夏倒杯酒,“東山,其實這事和你沒關系。你這是何苦來著?”

  劉大夏時年六十八歲,足足大李東陽十歲,挑挑眉頭,粗著聲音道:“賓之,此事怎么和我沒關系?我還是不是大明的兵部尚書?朝廷要設樞密院,難道我應當閉口不言?”

  李東陽笑著搖頭,“你啊…”慢慢的喝一口酒。

  劉大夏氣話歸氣話,心里還是明白的。張昭提出設樞密院其實是在“整”成國公朱輔、武安侯鄭英。這兩位手中的權柄必然會在樞密院成立之后被剝奪。

  甚至可以說,一直反對張昭的定國公府都在這一手“棋”的壓制之中。

  本來五軍都督府自鎮遠侯顧溥去世后朝廷就定下來調大寧總兵、定西候蔣驥接任,只是大寧都司新立,諸多事情耽擱著沒調他回京。朝廷諸多武將都是盯著這個位置的。

  這里面就包括定國公府。

  而張昭這樣一搞,五軍都督府的都督們只怕要成為擺設。定國公府還做夢呢?要想掌權,那就老老實實去讀大明皇家軍事學院,憑借軍功升起來。

  否則,一個空殼子的五軍都督府都督,說話頂什么用?下面人誰聽?

  劉大夏道:“賓之,總之將兵部的權限劃歸給樞密院,我是不會同意的。”

  李東陽嘆口氣,“東山兄,此事是天子屬意。我不防把話說的明白些,天子想要文武之間平衡!”

  劉大夏須發皆白,沉默半響,態度依然不改,堅定的道:“天子和朝廷若想要把兵部的權限劃歸給樞密院。那先批準我致仕。”

  他這么說還是有底氣的。

  明史中有一句記載:帝心方向大夏。劉大夏是弘治皇帝在馬文升日漸老邁之后所倚重的辦事大臣。弘治皇帝對劉大夏還是非常尊重和維護的。

  李東陽很有點無奈。

  其實按照天子對劉大夏的維護,很可能是順勢將其調整戶部尚書。因為戶部尚書侶鐘也在鬧致仕。而鹽引這事又涉及到壽齡侯張鶴齡,天子大概率會同意侶鐘致仕。

  張昭再能折騰,畢竟只是個武將。天子不會倚重他來治政的。但顯然劉大夏是不準備妥協。

  李東陽道:“東山兄,天子要調整朝廷架構,做臣子的以致仕相逼迫、阻攔,這有何道理?東山兄莫非不要身后之名嗎?”

  這里面涉及到一個小細節。眾所周知,明朝文官集團的力量是非常的強大,但有些話還是不能公開說的。

  譬如北宋宰相文彥博公然宣稱:天子與士大夫共天下。而這種話還真沒那個明朝文官敢這么說。真當錦衣衛和東廠都是吃干飯的嗎?

  那么這就有一個問題,當皇帝想要調整朝廷機構時,他在法理上有沒有問題?

  沒有的。這天下都姓朱啊!

  明朝的大臣一般對皇帝瞎瘠薄搞都是軟抵抗和秋后算賬。譬如:成化皇帝設西廠,隨意的給近臣封官,他們能怎么辦?只能是不承認“傳奉官”。

  再比如弘治皇帝亂賞賜鹽引,現在搞的有些不良商人連鹽引應該交的賦稅都不想交,援引的是壽齡侯的例子,戶部尚書侶鐘還不是只能鬧辭職?

  除非是廢立太子這種大事,文官們會硬頂皇帝以外,其他的事那真沒有硬來的。

  劉大夏斷然的道:“我意已決。賓之,不用再勸我。”說著,舉起酒杯向李東陽敬一杯酒。

  張昭在報紙上那樣罵他。他這個“劉十策”的諢號恐怕要伴隨他一段時間。他絕對不會妥協。另外,若兵部職權在他手中失去,只怕將來名聲也好不到哪里去?

  寫歷史的,終究是讀書人。

  李東陽喟然長嘆,他已經預知結局,舉杯道:“東山兄,請!”

  初春的陽光照射在兩人的身上。幾十年的交情盡在其中。此時此刻,一言難盡,唯有一杯濁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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