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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二十五章 元炁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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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嘶嚎和混沌血肉的蠕動聲夾雜在一起,細碎地,像是陰暗蛆蟲攪動泥潭的動靜,從萬蛇山龐大的軀體里,窸窸窣窣傳來。

  “變陣,用火母元胎結界!”

  青眼火鱗的炬龍仰天長吟,狠狠甩尾,將萬蛇山打得橫飛而起,掀起如瀑的雪浪。

  金叔平嫌惡的聲音從炬龍體內傳起:

  “這玩意兒太惡心,再這么肉貼肉打下去,老子今晚絕對是吃不下飯。”

  “府君你瘋了吧?”

  炬龍體內,有人埋怨道:

  “早打完,早收工啊,變什么火母元胎結界?”

  “賊潑才!”金叔平狠狠罵了句:“照做就是!”

  在金叔平呵斥下屬時,三府結成的那條炬龍,已死死纏繞在了萬蛇山身上。

  洶涌的火浪席卷,被炬龍牢牢按在了萬蛇山軀體。

  神光澎湃,輝耀數里之地。

  在猛烈的光中,由腐肉堆砌的混沌造物,狂烈嚎叫了起來。

  黑魔,這些混沌的邪惡存在,生命力頑強到了一個可怖的程度。

  若是尋常金剛,被兩尊炬龍如此圍攻,只怕早已身隕。

  但它們,這些被妙嚴從紫霧里召喚而來的無可名狀者,但凡有一絲血肉存世,只是能吞噬足夠的生機,它們便能再度壯大,逐漸長回原體的形態。

  如此體魄生機,當今武道天下,也唯有南華宮里修出長生金身的巨擘,才能與之媲美。

  但長生金身畢竟有數,而黑魔。

  又何止百千之眾?

  在張燈與萬蛇山纏斗廝打之際,金叔平也開始變陣。

  填斥長空的龐大炬龍形體驟然潰散,數千炬龍衛符甲發光,手中結印,再度結成了一座陣勢。

  百畝的火池乍現,顯化虛空之中。

  一頭八面二十四臂,面目模糊的女性身影,身披流火的金袍,站立在火池中。

  她將目光投向萬蛇山,八面齊齊發光,一個個小小的靈渦出現虛空之中,數十里的天地元炁,盡數被抽空,連她身下的火池也黯淡。

  元炁炮!

  這是絕殺之術!

  在火母八面愈發燦爛時,殺機也愈熾盛。

  正咬掉一塊腐肉的炬龍大吃一驚,它渾身鱗甲震動,粗大的龍爪舞動,帶起一陣狂風,將萬蛇山死死按進地里。

  隨即炬龍不敢多留,身化火光,朝遠空狂掠而去。

  “金叔平!”

  張燈驚怒交加喊道:

  “你想殺你爹?!”

  “萬蛇山最是耐打不過,這元炁炮只怕都轟不死它!這般打法,要打到什么時候?”

  金叔平含糊不清開口:

  “你要躲不過,那就是你龜孫該死,老天爺都要收你。”

  話音剛落,火母便俯下身子,八面光華大綻。

  粗大如柱的元炁炮,驟然從八面激射而出!

  滾滾音波肆虐縱橫,猶如天地間最為剛猛的雷霆正音,鉛灰色的厚重冬云被赫然打散,再也不復。

  數十里的元炁被八道元炁炮抽空,絲毫不剩,天地都被慘白的光華照透,亮得讓人睜不開眼。

  轟!!

  轟隆隆!!!

  軀體殘缺,流下烏黑膿血的萬蛇山,似乎也預感到危險的將至,它翻轉身體,層層腐肉緊鎖、合攏,蜷縮成球體。

  萬蛇激射而出,它們如狂亂的烏發紛舞,悍不畏死地朝元炁炮沖擊過去。

  轟……嘭嘭嘭……轟隆隆!!!

  音波炸響,猶如大岳猛烈的崩塌聲音,一道道貫穿天地的芒光,掠起足足百丈之高。

  氣流呼嘯,在漫天彌散的淡薄云氣中,火母低垂下頭,氣息也驟然低沉下去。

  她像是被當腰斬斷,形體足足縮到了原本一半大小,火池也萎靡,不再有光焰噴薄。

  “死了?”

  炬龍劃過長空,傳出張燈困惑的聲音。

  “大人要留一口氣。”火母發出金叔平的聲音:“還沒死。”

  “大……大人?”

  火母回過頭,卻見不遠處的廣月樓車上,突兀就不見了少年的蹤跡。

  她困惑四望,又低下頭顱。

  在彌散著濃濃火霧與硝煙的深坑之上,白術站在深坑前,面無表情。

  “這是……”

  金叔平大驚失色:“大人在熒惑軍里還有熟人?老子該不會一炮轟死他了吧?!”

  張燈沒有應話,龐大的炬龍搖搖尾巴,目光也有些困惑。

  “等等!”

  張燈忽得面色大變,炬龍也連忙噴出一片火海。

  在下方濃煙彌散的凹坑里,一條粗大的蛇首瞬息探出,它悍然打散火海,咬在炬龍的脖頸。

  “賊潑才!”

  炬龍勃然大怒,反手一爪,將蛇頭捏成了灘肉泥。

  濃煙滾滾,一座腐爛肉山突兀從深坑跳出,朝遠空逃遁掠去。

  它已少了足足大半截身軀,刺鼻的焦糊和烤灼氣息,從萬蛇山剩下的體表不斷散開。

  “能贏嗎?”

  白術駢指斬出道劍氣,幻化出重重劍光,阻攔在萬蛇山面前。

  只是一瞬,在狂飆的膿血下,劍氣被撞得一晃,重重劍光也隨即消弭。

  “垂死掙扎罷了。”張燈聲音有些氣急敗壞:“大人放心,小將要錘死它!”

  “我就不過去了,別讓萬蛇山逃了便好。”

  不待張燈回應,白術便躍下深坑,聲音遙遙傳來:

  “我稍后就來。”

  火池里,高大的火母正有些出神,忽得被炬龍一尾巴抽在臉上,惹得金叔平罵罵咧咧。

  “怎么樣,想想辦法干他娘的一炮!”

  張燈怒道:

  “這鬼東西,讓我在大人面前好丟臉!”

  “它本來就要死了,連遁地的氣力都沒了。”

  金叔平搖頭,高大的火母伸手往下一指,只見兩人先前布下的禁制,早被元炁炮統統炸毀。

  “你再甩一尾巴,萬蛇山也差多了玩完了。”

  “那你剛才在想什么?”張燈疑惑開口。

  “在想怎么控制力道,才不至于把萬蛇山打死。”金叔平淡淡開口:

  “我有點惡心,今晚恐怕吃不下飯了……”

  到處都是煙塵,一瞬間,八束元炁炮就將地表打穿,造成數十丈深的大凹坑。

  陳鰲在一團腐肉里扭動身軀,慘白的眸子圓瞪著,他狂吼亂叫,聲嘶力竭。

  在這等時候,萬蛇山已被打成碎肉斷肢的時候,他悲哀的發現,自己卻還是無法掙脫萬蛇山的束縛。

  那些腐爛的肉塊,和肉塊里黏稠的液體,正死死咬住自己的軀體,像無數條蛇,一旦被死死纏住,就再也不松開。

  我……我不想……

  陳鰲悲哀抬起頭,在他的身體里,無數細小的觸須鉆進鉆出,顯露出蛇頭的模樣。

  我……不想死啊……

  方正面孔的男人像死魚一樣昂起頭,條條青筋在額上凸出,兩眼也流下血淚。

  封印萬蛇山失敗后,他與六處的熒惑軍一同,被強行融入那堆腐肉里。

  他們,成為了滋養萬蛇山的苗床。

  在遮蔽眼目的火煙里,無數的斷肢殘骸和萬蛇山一同燃燒、粉碎。

  這個時候,陳鰲才驚覺。

  在元炁炮的激射下,自己竟毫無無損,丁點都沒被傷到。

  像是那些雷吼般的重炮,在激射過來時,似乎都有意避開了自己,統統繞轉過去。

  “張……張泊玉!”

  陳鰲突然狂喜大叫,在模糊的血肉里,一個人影正拖著身軀,艱難鉆了出來。

  他大半截軀干被元炁炮波及打穿,血淋淋的臟器拖在地上,發出滋滋的焦糊聲。

  張泊玉,他竟僥幸掙脫了萬蛇山的束縛,脫身了出來。

  “救,救我!”

  陳鰲狂喜伸出手,掙扎扭動軀干。

  滾滾火煙中,張泊玉楞了楞,他像蛇一樣扭轉脖頸,危險的豎瞳對上陳鰲方向。

  正狂喜的陳鰲面色一僵,一股莫名的寒意忽然罩上心頭。

  而在他遲疑之際,半邊軀干消散的張泊玉,已作蛇行,匍匐劃地而來。

  “陳鰲?”

  張泊玉啞著嗓子,以緩慢的語調開口。

  “救我!”

  腦中的猶豫轉瞬被拋在腦后,陳鰲從腐肉里奮力伸出手,掙扎叫道。

  “我還有用!”

  “你沒用了,你快死了,小蛇已經在你體內扎了根,神仙來了都沒救。”

  張泊玉搖搖頭,那雙豎瞳流露出惋惜的神色。

  “六處被打散,本以為重新封印了萬蛇山,憑此功勛,待回到熒惑軍后,我還能再掌兵事,沒想到……”

  沒想到,萬蛇山的難纏,竟是出乎了意料。

  六處剩下的熒惑軍,在張泊玉的帶領下,幾乎死在了萬蛇山體內。

  只剩下幾個陽符境的,生機旺盛,一時還沒被萬蛇山吸干。

  “張泊玉,你必然有法子的……”陳鰲聲音嘶啞:“救我一回!”

  “我連自己都救不了呢,怎么救你。”

  張泊玉詭秘一笑,他忽得探頭,頭顱飛伸而出,跨出數丈的距離,咬住包裹陳鰲的腐肉。

  混沌的血肉撕扯聲,還夾雜著群蛇的嘶叫,在陳鰲愈發蒼白的面色里,張泊玉神色愈發舒爽。

  “再見了。”

  他抹了抹嘴,深深看了陳鰲一眼。

  “不管你信不信,我都一直是把你當朋友的。”

  在深坑外,萬蛇山和炬龍衛的交戰仍在繼續,混沌的肉山狂亂蠕動,黑蛇漫天撲殺,癲狂的聲音轟隆隆響徹,足以讓練竅境的修士都陷入癲狂。

  在萬蛇山的臨死反撲下,一時之間,連火母和炬龍,都被短暫逼退。

  它們的戰場蔓延數里,深坑這一處,被棄之腦后。

  張泊玉望著遮天的亂影與火光,罕見陷入了沉默。

  “義父的東西,真是好用啊。”

  他嗓子里咕嚕一聲,滿足舔了舔嘴角。

  “可惜了,還是沒能封印萬蛇山。”

  他瞥了眼怔怔的陳鰲,身軀像長蛇般一扭,忽得化作一灘黑泥,就遁入地底。

  在張泊玉走后,陳鰲徹底面如死灰。

  肅殺、恐慌、硝煙、火海……種種寒意突然襲上心頭,陳鰲雖避過了元炁炮的轟炸,但這一刻,他只覺得前所未有的孤寂。

  終于……要死了啊……

  閉上眼睛,甚至能聽見小蛇在體內鉆進鉆出的聲音,臟器早已被改造成另一種,另一種不可言說的事物。

  很奇怪,按理來說,被萬蛇山當做苗床的自己,理應感到撕心裂肺、慘絕人寰的劇痛。

  可此刻,那些;連綿不絕的苦痛倏忽遠去,陳鰲仿佛置身舒適的溫湯里,渾身上下,都無一不松軟。

  在朦朦朧朧里,有人越過火煙前來,陳鰲抬起頭,正好對上一雙暗金色的眸子。

  兩人彼此都沉默了下去,良久都沒有言語。

  震愕、困惑、遲疑……種種不可思議的神色在陳鰲眸中閃動,不知過了多久嗎,他垂頭嘆息一聲,澀聲開口道:

  “是你救了我?”

  “我救不了你。”白術輕聲開口:“我用言咒偏離了元炁炮,你現在不覺得疼,也是言咒的功勞。”

  “但我救不了你,從元神到肉身,你已經被改造成萬蛇山的苗床了。”

  白術搖頭:

  “抱歉,我用言咒試了試,還是驅不散它們,你與那些東西,已經連為一體了。”

  “抱歉?”陳鰲自嘲一笑:“你并不欠我什么,相反,我還要謝你,痛起來的時候,那是真的很痛啊……”

  陳鰲從腐肉里掙扎探出頭,勉強笑道:

  “你這幅派頭,是加入軍伍了嗎?”

  “炬龍衛三府,折沖都尉。”

  “真好啊。”陳鰲眼神黯了黯:“我若是不急功好利,你有這般出息,我也少不了前程吧。”

  “你就不好奇,我是怎么加入熒惑軍的?”陳鰲睜大眼:“我是怎么從汾陰,來到北衛的。”

  “好奇。”白術點點頭。

  “沒什么好奇的,無非是妙嚴布武天下后,我一時鬼迷心竅,就成了人魔。”

  在陳鰲額頭,一根根觸須不斷鉆進鉆出,場景一時可怖陰森,詭異無加。

  “然后……”陳鰲緩慢笑了笑:“也沒什么好說的了。”

  “你妹妹呢?”

  “逃了……或是被我吃了吧……”陳鰲沉默閉上眼睛:“我當時餓瘋了,我已經記不清了……”

  “殺了我吧。”

  像發絲般細小的觸手在陳鰲臉上搖曳,他喉嚨里發出痰響的聲音,苦笑開口:

  “那個什么言咒,看來也不過如此啊,還是很疼……”

  “抱歉。”

  白術緩緩單手捏印,雷光在他指尖跳動:

  “我救不了你,很抱歉。”

  “來吧……”陳鰲長長呼出口氣:“來吧!”

  數十里外,小心翼翼將萬蛇山打癱的金叔平和張燈,忽然聽見了雷響。

  隨即,兩道游龍般的劍氣縱橫極天,自上而下,瞬息斬落。

  地上仍微微蠕動的萬蛇山,頓時,便徹底絕了生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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