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斗結束了。”卡莎站在一塊巨石上。
她的面前，是倒在地上的琪琳。琪琳似乎是用光了所有的力氣一般，仰天躺在地上，她隆起的腹部不斷地起伏著。
“你輸了。”
“我輸了……”琪琳仰面看著天空，她臉上的瘋狂神情也消失了，只剩下了蒼涼和麻木。
“你應該感謝我，琪琳。”卡莎跳下了巨石，走到了琪琳的身邊。
“你的第四重人格已經徹底被我殺死了。現在的你，重新變成了琪琳。”
琪琳沒有看向卡莎，神情有些呆滯，她顫巍巍地抬起手，蓋在了自己的肚子上。
“是嗎？”
我又變成琪琳了，那個軟弱無力的琪琳……琪琳當然知道自己的變化。
現在，自己的暗意識位面，空空一片，只剩下了自己的人格。
她已經忘了自己究竟受到了怎樣的傷害，以至于她最終的人格也消亡了。
她只記得，在那個人格消亡之前，她一直在狂笑，宛若一個瘋子……
這些都是……真的嗎？但是，我又變回來了。依舊弱小，拖后腿的我，又回來了……
沒有了力量，我該怎么喚醒阿鈞……
“你，殺了我吧……”琪琳閉上了眼睛。雖然她竭力地在克制，但是淚水還是順著眼角的縫隙緩緩地淌了下來。
“我不會殺你的，起碼現在不行。”卡莎搖了搖頭。
“為什么？”
“我不會去殺，一個母親。因為我知道成為母親的感受。”
“我是虛空的至高母神，說到底，我也只是個母親。”卡莎看向了琪琳的肚子，神情柔和了下來。
“看來，是個女兒。可惜了，還沒出生就失去了父親。”
“那你們，為什么還要入侵主宇宙，為什么要屠殺和毀滅？你們不這么做，就不會出現這樣的事情了，不是嗎？”
“你們的憤怒，我可以理解。但是你們又如何去理解我們的憤怒呢？”
卡莎收回了自己身上的所有觸手，坐到了琪琳的身邊。
“你們只看到了我們是可怕的虛空，毀滅和抹除所有的宇宙。但是對于我們來說，只要這些宇宙沒有被毀滅，就已經是我們最大的仁慈了。”
“琪琳，我們舊日支配者，并不是天生就存在于虛空的。”卡莎繼續說道。
“在你們的時間開始之前，我們和你們一樣，也是主宇宙的生命體。擁有自己的信徒，擁有……自己的敵人……上古之神。”
“我們和他們的戰爭連時間都無法衡量，戰爭混亂了所有的維度，毀滅了一切。”
“我們被封印了，不是因為我們實力不足，而是因為……算了，理由已經并不重要了。”卡莎嘆了一口氣。
“舊日支配者被封印于虛空之中，失去了實體，只能留下本源。你知道虛空之海是怎么形成的嗎？”
“那是由所有的上古之神心中的惡念形成的一個……沒有界限的巨大囚籠。它跨越了維度的界限，在各種意義上都帶著毀滅，死亡與絕望的氣息。”
“試著想一下，你要在這樣的囚籠里待上一生，代價是永恒……你會愿意嗎？”
琪琳睜開了眼睛，她的眸子中閃現過了一絲復雜的顏色。
她看向了卡莎。
“當然……不愿意。”
“那你們又憑什么要讓我們罷手？”卡莎反問道，“我們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回家。”
“我們一次又一次地尋找著如何獲得實體，解除封印的辦法，但是一次又一次地失敗了。”
“但這不是你們屠殺生命的理由！”琪琳情緒有些激動，“是，你們確實是想要回家。但是為什么要毀滅一切？”
“如果你一直處于那樣的地方，千年，萬年，億萬年……直到連你都忘記了的永遠。”
“它足以將最善良的人變成世界上的最可怕的惡魔。”
琪琳沉默了，莎布·尼古拉絲的話是對的。不要說千年萬年，單單是自己的心里那個惡魔，就是如此可怕。
一旦變成那樣，這個世界對于琪琳而言，真的沒有任何意義。
那個時候，她無法控制自己的身體，但是她可以清晰地感受到另一個人格中充滿的情感。
對一切的漠視，極度的瘋狂……那個時候的她，哪還有一點正義可言？
說不定在虛空之中，她還不如這些舊日支配者們。
自己，又有什么資格去說別人呢？
“我明白你們的感覺。就像是之前被另一個人格控制的時候一樣……但，如果你們要毀滅已知宇宙……”琪琳花費了好大的力氣才只是支撐著坐了起來。
“我不能眼睜睜看著你們那么做。除非……我死。”
“毀滅是不可阻止的事情。琪琳，不要以為我不殺你就安全了。”
“只是我……不殺你罷了。任何事情在破解封印和回家之前都是毫無意義的。”
“再過一會兒，猶格就會派人來或者他自己來徹底清場。”卡莎站了起來，“難道你以為我會因為你和他大打出手？”
“琪琳，歸于虛空吧。這一次，我們只想回家。只要不反抗，我們不會像之前那樣徹底毀滅的。”
“我們只是會以一個新的方式，重新規劃多元宇宙。”
“服從者，我們不會計較。但是反抗者……抱歉，只能死。但是我們不會封禁你們的靈魂，會完全摧毀。”
“如同你們常說的……灰飛煙滅，魂飛魄散。”
“這是底線。你應該明白改造整個宇宙需要的改變吧？”
“那你們……和那些封印你們的惡念，又有什么區別呢？”
“區別？”卡莎愣了一下，隨后笑道，“琪琳，本就沒有區別。這么多年了，這些早就和我們原本的本源合二為一了。”
“而且，你認為那個時候，有所謂的正義和邪惡之分嗎？”
“只不過，勝利的……是他們。他們規劃了宇宙，界定了空間，制定了時間。規定了什么是正義，什么是虛空。”
“他們把自己稱為創世之神，用自己的生命融合在各個宇宙之中。想要讓你們這些生長在他們身軀之上的生物對他們感恩戴德，奉若神明。”
“而把懼怕和痛恨，轉嫁給我們。這就是他們做的事情。”
“勝利者就是法則，而我們，成為了入侵者，和這些混蛋的惡念一起被永世囚禁。”
“憑什么？”卡莎的聲音拉高了幾分，“當他們做出這個決定，就終究會有一天明白，想要擺脫我們，這是不可能的！”
“我們就是他們的罪惡，無處躲避的罪惡。作為古神后裔的你們，難道不該被消滅嗎？”
“而我們，還是愿意給你們機會，一個歸于虛空的機會。”
“……對不起，你知道，這是不可能的。誠然如你所說，上古之神的惡念封印了你們。”琪琳掙扎地站了起來，托著自己的肚子。
“所以，他們將所有的善念留在了每一個宇宙。這又有什么錯？你們痛恨神明，但是你們不能否認的是，多元宇宙是他們的善良化作的果實。”
“正是因為有了他們，才有了這些繽紛的世界。如果你們毀滅了這些，那不就一樣，毀滅了善良和美好？”
“而我，是不會同意的。”
“琪琳，你這么快就忘了這個世界是怎么對待你的了？”
“我沒有忘記。但是你不能否認，希望的存在。”
“這就是阿鈞一直在為之奮斗的原因，不惜犧牲自己。”
“他永遠相信，這個宇宙值得他的犧牲，值得被拯救。他永遠不會放棄希望。”
“只要活下去……就會有希望。”
卡莎沉默地看著琪琳。
過了良久，她才輕嘆了一聲。
“猶格快要來了。既然無法勸動你，只能讓你死了。”
“只能說，你很讓我驚訝。琪琳，你……贏得了我的尊重。”
“如果可以，我會讓猶格把你身體里的孩子留下。我會讓他成為最為強大的虛空神明。”
“雖然你們可能不希望看到這種場面。但是……可以讓她活下來。”
琪琳愣住了，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她的神情中充滿，但最后還是吐出了兩個字。
“……謝謝。”
轟！琪琳的話音剛落，一道紫色的光芒打到了地上。
光芒消散，楊鈞的身影出現。
他一手提著只剩下了半個身體的卡爾，另一只手握著一支破損的箭和號角。
“莎布，你的動作太慢了。”
楊鈞的聲音中略微有些不滿，他扔下了卡爾，把箭和號角徹底捏碎了。
“沒想到，兩個真神，加上奈亞拉托提普都不是你的對手。”卡莎笑道。
楊鈞冷冷地掃了一眼卡爾。
“奈亞拉托提普竟然搬出了主上壓我，也是他自尋死路。沒有直接捏碎他的本源，已經是我的仁慈了。”
“主上……猶格，你也一樣沒有資格去評論。”
“這我自然知道。”楊鈞看了一眼琪琳，又看向了卡莎，“我明白了，你又不忍心了，對嗎？”
“猶格，我和你說過，我不會去殺任何一個母親。”卡莎皺起了眉頭，“你也命令不了我。”
“我怎么會去命令你呢？”楊鈞臉上露出了笑意。
“既然如此，那我親手解決她。”
“猶格，我只有一個要求你殺她可以，但是把她的女兒交給我。”
“女兒？”楊鈞看了看琪琳隆起的肚子，“為什么要留下隱患？”
“孩子是無辜的。再者，我們建立新的秩序，需要服從者。”
“莎布，這些宇宙里的生命，沒有一個是無辜的。不過……或許你說的對……”
“我們，確實需要一些信徒和服從者。”楊鈞走向了琪琳。
他們之間的距離在慢慢地縮短，五十步，四十步……
最后，楊鈞在距離琪琳只有五步的地方停了下來。
“阿鈞。”看到楊鈞，琪琳還是忍不住脫口而出這一句話。
“我不是楊鈞。”不知道為什么，楊鈞的行為突然變得有些奇怪，“我是虛空之王，猶格·索托斯。”
“不，你是阿鈞。”琪琳的眼神變得堅定起來，“你一直都是，從未變過。”
楊鈞感覺到自己的意識突然痛了一下。
不可能，這不可能！這小子的記憶是完全自己斬斷的，他不可能記起來，更不可能讓意識復蘇！
突如其來的變故讓楊鈞起了殺心，他的手中，死兆星能量開始涌動。
“對于楊鈞來說，你是最重要的，只要你一直活著，他就有恢復意識的風險。”
“所以，你……絕對不能留。”楊鈞抬起了手，但是他沒有立刻進攻，連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什么停了下來。
“你……就沒有遺言嗎？”
琪琳笑了。
“我的所有話……都在這里。”她指了指自己的的胸口。
“就算你殺了我，你也是我的阿鈞。這一點，永遠也不會變。就算靈魂不再是你的，但是我相信，總有一天，你會回來的。”
“我不在乎我能不能等到那一天。我只知道，你一定可以回啦。”
“因為，你是楊鈞。沒有你做不到的事情。”
噗！楊鈞的手捅進了琪琳的心臟，只發出了一聲輕響。
噗！琪琳吐出了一口鮮血，淚水已經阻擋不住地流了下來。但是……她依舊是笑著的。
“阿鈞，好痛啊……”
楊鈞的眸子縮了縮，他的心也突然痛了起來。他一把就把捅進琪琳胸口的手拔了出來。
好痛！楊鈞反手捂住了自己的胸口。這到底是怎么回事！
琪琳的胸口還在不斷地流淌著鮮血，她的臉色也越來越蒼白，但是她還站著，微笑地看著楊鈞。
心更痛了。
該死的小蟲，現在出來給我搗亂，那你真的是想錯了！
“不，錯的人……是你，猶格·索托斯。”一個聲音在楊鈞的暗意識中響起，那是他自己的聲音。
楊鈞的暗意識空間，一個人的身影在慢慢地聚集，他的是無盡的虛空。
虛空的中央，懸浮著一個龐然大物，由數以億萬計的光輝球體組成。
在如此的龐然大物之前，這個人的身影顯得很渺小，但是卻有一種別樣的感覺。
“楊鈞！你是怎么恢復記憶和意識的！”猶格·索托斯咆哮的聲音遍布了整個暗意識空間。
人影清晰了起來，是楊鈞的臉出現了。如今的他，早已淚流滿面。
“因為……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