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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49 霜外天輪幅畫(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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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宇普西隆抓著三根仙女棒,咔噠咔噠地按著打火機。火光在他下巴底部搖曳,映出少許不起眼的、如同皰疹般的潰痕。那些潰處愈合得很快,又不斷在原處重新出現。可宇普西隆臉上沒有因此而顯露什么困擾,他興致勃勃地對羅彬瀚說:“羅先生,你的點火器很精致嘛。”

  “別玩壞了。”羅彬瀚警告道。

  “哎呀,好的好的,會小心的。這個做工很好,不會那么容易壞的啦。不過隨身帶著這種沒有太大功能的設備,是因為有什么特殊的意義嗎?”

  “生日禮物。”羅彬瀚干巴巴地說,“倆人送的,一個沒了。”

  宇普西隆臉上的笑容收斂了起來。他不再一下下點火,只把拇指扣在扳機上。

  “抱歉抱歉,之前不知道是這樣的。那么說回正事吧,矮星客小姑娘。不要再繼續下去了。你是從河道那里直接闖過來的,而且也被那個家伙攻擊過,損耗應該也非常嚴重了。只要沒有發動機的掣肘,我是沒有那么好解決的。歸根到底你只是不想加強那家伙而已,沒有必要和我死纏吧?之前不滿意的話,現在也差不多是該坐到談判桌上的時候了。”

  他轉轉脖子,一下坐倒在地上。

  “啊,累了累了!休息會兒再說別的吧。雖然這里不像常規大氣環境,可也不是我老家那樣充滿火花塔光輝的地方。變身很累的。如果有糖城的外送還好說,熱食都吃不到的地方實在沒有動力啊。周雨先生,你盯著小姑娘看什么呢?”

  羅彬瀚趕緊收回目光。他在看阿薩巴姆手里的匕首,琢磨著怎么把它拿回來。他當然得把這東西拿回來,可既然那是他送進別人的懷抱里的,開口討要似乎顯得滑稽可笑。阿薩巴姆從頂部的頭發絲到腳底的影子尖都透露著免談。現在他的兩大法寶都不在自己手上了。

  他只得尷尬地挨著宇普西隆坐下,看著永光族和矮星客用視線和神態角力。那氣氛是如此的鄭重,使他感到自己也不應當顯得像個來壓馬路的。可他還能做點什么呢?他徒勞地把手伸進口袋里摸索,想找出點能防身的物件,沒準哪天他和莫莫羅吃飯是落了把餐刀在身上。

  “你把那四條腿的擱著沒事兒嗎?”他邊摸兜邊問,“不怕他突然好了跳起來給你一下?”

  “哎呀,沒事啦。我有盯著的,周雨先生。別看我現在是和你差不多的樣子,畢竟不是真的人間體,只不過是幻化的一個可交流形象而已。你攻擊我的腦袋和胸膛,是不會造成什么致命傷的。”

  “那你咋還流血呢?”

  “這個嘛……是詛咒的效果吧?其實我也搞不太懂。哎呀,別那么糾結啦,反正這點傷是小意思,等我休息休息就能恢復了。”

  羅彬瀚不再說話了。他掏著口袋,目光飄向如同假死般的邦邦,心里卻像有一群蜜蜂打轉。他早就知道那小魔法會對邦邦起效……他真的知道嗎?他不過覺得邦邦不可能在當時演得那么逼真,那么恰到好處。可那其實一點也說不通,假如邦邦是——譬如說,是一群裹在假皮里的殺人蜂——他怎么還能為某些事感到尷尬呢?那未免太讓他像個人了。這比宇普西隆和阿薩巴姆都還要叫羅彬瀚想不通。一個殺人蜂群,一個種族屠殺者,他還能為什么樣的事難為情呢?他豈不該早把一切類人的情感都踩在腳下?

  “我認為這無關‘類人’。”他腦袋里的住客說,“那是一種對錯誤的感知。”

  什么感知?羅彬瀚問。

  “錯誤。”加菲說,“你所指代的那種感情,它是由某種使你感到錯誤的東西引起的。你,或外部,一些不應當的事導致了這種感受。對于像他這樣的生命來說,恐懼是可以被認知與了解征服的。但……你給予他的是一種無法消解的錯誤,他與世界的沖突。”

  羅彬瀚面無表情地掏著兜。他開始思考“尷尬”這詞到底是什么意思,是否因為他在人生的哪一門重要課程上鬼混,以至于永久性地誤解了這個“罪孽”或者“邪惡”的近義詞。如今看來那還是大有可能的,因為阿薩巴姆總不至于曾在戰斗中放過一個屁。

  “那是不同的。”加菲解釋道,“若你承認一項東西是罪惡……在我觀察,你至少嚴肅地看待他,這意味著你的行為是重要的。你總有為此引發的后果要關注。但你所引起的那種矛盾——我從未產生過那種感情,因此只能試著描述——是毫不重要的。它的后果便是它本身,因而你們只能注意著它本身,發現它是由你或外部的某種必然錯誤引起。我觀察到大多數理性智慧者很不愿意產生錯誤。”

  那不遂人愿,不是嗎?羅彬瀚說。

  “那正是重點。”加菲說,“若你向往崇高而自認正確,外部的恐懼是易于克服的……但自身的矛盾和無關緊要不是。”

  你在罵人?羅彬瀚將信將疑地問。

  “我不認為那是種貶低。”加菲聲明道,“那是一種特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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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羅彬瀚把這件事琢磨了一會兒,最后還是認為它在鬼扯。這件事的結論顯而易見,邦邦,一群裹在假皮里的食人蜂,因無法承受自己竟然拉屎的事實而被擊倒了。這是天生的如廁者們的勝利時刻。哪怕他比邦邦的尷尬事多上一萬倍,他只需要記住一件事便可脫身:那就是他和他犯的錯都毫不重要。他一下又有點高興起來。

  “又在想什么呢,周雨先生?”宇普西隆問。

  羅彬瀚才發現自己正在掏兜。他已經快把放在最外頭的那本指南摸爛了,但卻不好意思將它拿出來。宇普西隆顯然會大聲地讀出標題,然后打開來翻看。而如果他連里頭的內容都要大聲讀出來,那可遠不止一根仙女棒能放得完的分量了,那勢必得靠一場血腥重罪才能解脫。

  他把手往里伸頭伸,在一個幾乎被遺忘的暗兜里摸到了他那胡椒瓶手槍似的空間存儲器——在阿薩巴姆打穿了他的肚子后他仍然沒扔掉這玩意兒,但區別是他學會了把武器放在外頭,只往里頭存不那么要緊的東西。他記得自己曾在里頭放過手機、零錢與指甲刀,沒準還有別的什么東西。

  盡管指甲刀不足以頂替阿薩巴姆手里的那一把,羅彬瀚還是滿懷希望地把胡椒瓶存儲器掏了出來,然后開始往外倒東西。宇普西隆和阿薩巴姆都毫無掩飾地看著他,但那對羅彬瀚來說并不要緊,反正他確信存儲器里沒有任何不宜見人的事物。如果有,那他就先一步驚呼∈偷偷動他的私人物品。他一下下按動胡椒瓶手槍的扳機,欣喜地發現它還沒因這一連串狗屁事而報廢。每按動一次扳機,它便從管口里吐出一樣東西。羅彬瀚按了第一下,從里頭掉出一個挖耳勺(他在出發看鵜鶘前正準備用)。第二下,一個冰雕般晶瑩美麗的方形盒子。他看到那盒子時便已想停手,可慣性已使他按下扳機。第三樣掉出來的是一個飛舞著雪花的水晶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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