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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1章 大國之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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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趙維說服百官陪他走這遭,其實難度不大。

  如果說的復雜些,就是無論士大夫階層,還是武人階級,對于匠人的崛起并沒有太大的反對。

  主要有兩個原因:

  第一,非常時期,行非常之事。

  大宋走到今天這一步,已經是退無可退。別說一個匠人,被文人壓了三百年的武人都能騎到他們頭上,張世杰不就是?

  這國家危記亡,小打小鬧無傷團結。大事面前,相公們還是拎得清的。

  至少現在,大宋還是眾志成城的大宋。

  第二,匠人沒威脅。

  文人,以唐前的士族亂政為鑒,也不像武人,有唐末亂世、五代十國的慘痛經歷。大宋文武制衡、皇權制衡的政體,完全就是為了糾錯。

  可是匠人不同,你就是把他捧到天上去,不是趙維來抬轎子,而是趙昺親自下場,那也就是名氣大一點的技術宅,不會參與到朝爭之中,更不會顛覆文武地位。

  也就是說,就是送個人情,給百姓做個表率,讓大宋上下一心,看到朝廷的決心和仁德。

  何樂而不為呢?

  此時,趙維抬轎在前,高聲唱喝,穿城而過。

  來到專利司門前,在所有人錯愕的目光中,把王五郎像英雄一般展示在眾人面前。

  他要讓百姓們知道,大宋給予的不僅僅是賞賜,還有感恩。

  為王五郎在百姓面前正名,他不瘋子,不是應該被嫌棄。也為他從塑家庭,找回妻兒。

  當然,還有賞賜,而且賞賜很豐厚。

  就在趙維等人落轎,王五郎神情復雜地看著專利司門前的妻兒之時,一聲尖利唱喝響徹滿場。

  “圣人駕到!”

  官家趙昺攜皇駕準時到場,不早不晚,恰到好處。

  早了,落了皇權尊嚴。

  趙維這些爺王、重臣可以抬轎,可以陪同游街,可是皇帝卻不能失了威儀,早到枯等有失圣威。

  這畢竟是個皇權的世界,這些東西馬虎不得。

  而晚了,則顯的對王五郎沒那么尊重,浪費了趙維一路而來造出的聲勢。

  此時,萬民見官家親至,高居專利司門前,無不下拜,恭請圣人駕。

  趙昺這種場面見多了,早就輕車熟路,“諸卿免禮!”

  免了眾人禮數,待群臣百官直起腰來,又抬手示意大官李旬季。

  李大官登時從官袖之中扯出錦軸御詔,“有旨意。”

  “四海龍行,蒼天幸佑,君仁臣賢,萬民安順。”

  “茲,王氏賢臣之五郎。承國難于心,頂天地崩難,一心于朝,殫精竭慮!能事而盡心,造熱囊之法,開創業之基!煉脂水成油,化腐朽之奇!”

  “升至純精氣,改格物之論。”

  “得熟膠于世,造天地之靈!”

  “利在當代,功于千秋,福澤萬世,百代成祥。”

  “朕感于胸懷,泣于我宋民萬志之情,遂請王氏五郎....”

  說到這里,李旬季顯然也學會了趙維那惱人的技能,到高潮非得卡一下。

  大伙兒正豎著耳朵聽,什么煉脂水、造熱囊的,心說,難怪在專利司門前宣旨,原來和這有關。

  但是,你倒是別停啊!

  大伙兒也好奇,都說這個專利有好處,有錢賺,現在王五郎好像是第一個從中得利的,大伙都想聽聽,這好處到底有多大?

  遂請...遂請什么?遂請王氏五郎,領金銀百兩?還是千兩?不會封官吧?

  百姓們愛八卦,心說,要是封官那可賺大了。

  大宋晉升之機不少,武人靠軍功,文人靠科舉、靠恩蔭。可是對于普通百姓來說,機會卻是不多。

  要是王五郎這回封了官兒,那申請專利,拿出有用的技術,倒也不失一條坦途。

  “這個死太監,怎么還吊著呢?”

  有的百姓等不急了,開始罵起李旬季。

  傳到同樣躬身接旨的趙維耳朵里,卻是心驚肉跳的。

  我去,這么招人恨嗎?自己賣關子的時候,不會也有人這么背地里罵我吧?

  抬眼看了看李旬季,這個嘴上沒毛兒的,比自己還壞,你這是想抻到什么時候去?

  小聲低罵,“特么死太監,還吊著呢?”

  好吧,李旬季要的就是這個效果。

  罵去唄!越罵,一會兒就越驚訝,越震撼。

  “遂請”低眉臊眼,“王氏...五郎?”

  他把念過的又重復了一遍,才清了清嗓子,終于揭曉謎底。

  “遂請王氏五郎,登爵魯班侯,福澤三世,子孫受用。另賞金萬兩,以彰奇功。聘為扶桑致知院一級院士,俸同一品!”

  李旬季尖利的聲音于四方回蕩,百姓本來還豎著耳朵聽,現在卻是齊齊愣住。

  半天也反應不過來。他們得縷縷。

  扶桑致知院,略有耳聞。

  寧王歸來小半年,好像扶桑致知院就吸納過兩位院士,一位是小鋼炮之父徐良,另一位是飛剪輪船的設計者。

  聽說是十分難進,萬里挑一。當然了,進去那也就等于是一步登天了。

  不說別的,你看那紅毛怪亦思馬因,就是中原致知院的院士。

  一個色目人,還是降過來的,卻是人五人六,身邊不是侍郎,就是宰相。雖說沒權,但地位在那擺著,幾乎是與大員們平起平坐了。

  但是,徐良也好,亦思馬因也罷,好想也只是二級院,可王五郎...一級!?

  然后,是賞金萬兩。

  好吧,沒啥感覺!因為金子這東西,一萬兩是多少,大伙兒沒概念。

  而最厲害的,則是封侯。

  侯啊!那可是侯啊!!

  魯班侯!!

  百姓們都聽傻了。

  李旬季拽著耗子尾巴賣關子,果然起到了奇效。

  下面先是寂靜無聲,再到議論紛,隨后又是人聲燥沸,無以附加。好像封侯的不是王五郎一個人,而是他們所有人。

  也難怪,這不是后世,富人受追捧,技術大牛受追捧,明星受追捧,甚至普通人發個微博、短視頻,聊點段子和毒雞湯,也能受人追捧。能實現自我價值,萬人敬仰的渠道有很多。

  雖然最后成功的只是少數人,但是對于百姓來說,能看到希望已經足夠了。

  可這是八百年前,普通百姓想受人追捧幾乎無望,這是個讓普通人絕望的時代。

  更別說封侯拜相,這種連傳說里都不曾有的美事。

  王五郎那是個封侯的人,可是萬萬之民,卻從他身上看到了希望,怎能不沸騰?

  而李旬季也在此刻念完了圣旨,緩緩合上,嘴角露出一絲奸笑。

  心說,“罵唄?怎么不罵了?咱也是得了寧王真傳,不怕罵,要的就是這個效果!”

  要是直接就念下來,可沒這么大的反應。

  也不管下首呆滯的王五郎、激昂的百姓,還有...還有不知所措的朝臣。

  好吧,朝臣也沒想到,百姓有這么大的反應。

  怎么回事兒?封一個侯,怎么看著像封了一萬個侯一樣。

  亦思馬因更是吃味扁嘴,有點嫉妒王五郎了。

  他在寧王身邊拍了好幾年馬屁了,也才二級院士。可這個王五郎,來了就是一級,有什么啊?

  咱也封過侯,忽必烈親封,多新鮮似的!就是沒這個場面大,沒這個過癮而已唄。

  這時,卻是趙維在其耳邊突然來了一句,“你要是做成了蒸汽機,老子背著你來領賞!”

  “我”

  亦思馬因有點上頭,“背,背著嗎?”

  好像不錯啊!

  李旬季收起圣旨,不管下方的鬧騰,回身看向趙昺。

  趙昺立時在沒人看見的情況下挑了挑眉,“到我了...皇叔交代過的呢!”

  接過圣旨,沒有讓王五郎上前領旨,也沒說什么激勵萬民的話,而是轉身走向專利司一側,王五郎妻兒所在之處。

  到了近前,王妻淚眼如注,勉強下拜,“見過官家”

  趙昺一笑,上手扶起,頗有幾分君王大度之氣。又轉臉看向王五郎的兒子,蹲了下來。

  調笑著把圣旨遞到孩子面前道:“魯班侯世子,把這個親手交給你爹爹好不好?朕給他,不如你給他,不如你們母子親手交給他啊!”

  說完,這才對著王妻抱手一揖,“魯班侯夫人,不要怪魯班侯!自古忠孝兩難全,侯爺只是以身許國,辜負了夫人。朕在此,代他向夫人陪罪了!”

  王妻見此,沒暈過去已經算她剛強了。

  皇帝親自上禮,替王五郎求得她的諒解,這是多大的面子?

  哪敢扭捏?急急拜倒,“愚蠢婦人王梁氏,罪應萬死!!圣人怎可彎腰?”

  趙昺也不多言,再次將婦人扶起。

  心中暗道,皇叔說了,這叫劉備摔孩子,收買人心。好像挺有用的呢!

  趙昺與王氏的舉動被皇駕所隔,乃是私密之舉,但幾個大頭兵能擋住眾人視線嗎?

  遠遠看去,雖不知說了什么,但看得見啊!

  皇帝與一民婦下拜,還把圣旨交到孩子手里,隨著民婦感激的五體投地,最后與孩童一起把圣旨接到王五郎手里。

  再結合王五郎夫妻不合,已經到了離婚的地步。

  這是...這是官家親自下場調和一家矛盾?

  所有人都不自覺地靜了下來,怔怔地看著這一幕。

  看著那對母子手托圣旨,來到王五郎身邊,孩子稚嫩的聲音四處回蕩,“阿爹,給你圣旨!”

  看著王妻越哭越兇,與王五郎抱頭長泣。

  看著王五郎死死攥著圣旨,哭嚎而醒,朝上首連連下拜。

  “王五郎接旨!!!王五郎扣謝圣恩!!王五郎定當傾畢生之能,為我皇宋歸鄉效死力!立死志!!”

  轟的一聲!!!

  在場所有文臣武將、百姓平民,皆長跪專利司前,“吾等拜謝圣恩!吾等定當傾畢生之能,為我皇宋歸鄉,效死力!立死志!!”

  大宋不跪,但封侯之儀需跪,這是古儀。

  可封侯之人跪,別人卻不用跪....這也是古儀。

  而此刻,所有人都在跪,跪的是士為知己者死。

  是跪如此體恤愛民的官家,是跪祖宗,是跪那個光復萬里河山的宏圖遠志!

  阿爾克也在跪,雖不習慣漢禮,但也從心了。

  而且,這個剛剛加入大宋沒幾天的印第安人,突然在心里生出一個詞語,一個明悟而出的詞語。

  ——大國之民。

  是的,大國之民!

  這便是大國之民,雖只是十萬余眾,勢單力微,卻可氣勢如虹,讓人顫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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