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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八十章 沫子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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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嬸娘愣了一愣,面皮松了松,能看出有些吃驚,下意識地轉頭看向薛老夫人。

  聽含釧這樣說,薛老夫人也有點意外,不過想了想,小姑娘倒是不止一次地在她跟前埋怨過府里的廚子不好、飯菜味道不對...

  小姑娘自己做飯好吃,故而對吃食要求蠻高的。

  家里頭的灶上師傅都是擅長做江南菜,做其他菜系確實有點...嗯...難吃。

  往前在江淮倒是不覺得,畢竟大家大宅的,都是吃自己個兒小廚房的多,吃大灶上的菜少,如今進了京,宅子里沒兩個人,再分幾個小廚房未免有些矯情,便大家都在大灶上端菜,這天天吃,倒是吃出了懈怠和挑剔...

  薛老夫人想了想,垂眸抿了口茶湯。

  廚房可是個肥差。

  采購食材就是一筆大支出,從哪里進貨,中間吃的回扣,在食材上的克扣...無論誰管廚房,都是避免不了的。

  這也自然。

  水至清則無魚。

  這些個小打小鬧,她這個當家人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就過去了,余氏攛下的那些錢財全當賞給小輩兒的胭脂水粉錢罷。

  小錢兒是小錢兒,可若要硬生生地把這塊糕點從別人手上拿走,別人這心里必定也吃味。

  小釧兒是做食肆起的家,都是生意人,這道理她應該是懂的。

  如今見第一面,就貿貿然提出來,必定小姑娘也自有她的道理。

  薛老夫人再抿了口茶湯,避開了嬸娘余氏的眼神,笑著道,“今兒個這茶沫子打得又細又密,好得很,阿余你嘗嘗看。”

  薛老夫人不明確提出反對,其實就是支持...

  嬸娘喉頭一苦。

  薛老夫人這是擺出一副全然不管此事的樣子啊...

  所以,果然是親生的,比較受寵,對嗎?

  嬸娘苦澀地與女兒曹含寶對視一眼。

  親生的回來了,她們這些個沒血緣的,就該靠邊站了。

  先是廚房,再是賬房,之后呢?是不是這偌大的曹府就沒了她娘倆的立錐之地了?

  女人的眼神官司最多。

  電光火石間,全在空中。

  含釧假裝沒看到,低頭品了口茶湯,先附和薛老夫人,“小雙兒打的沫子,用蘸子打了小半個時辰,一邊打一邊轉圈...這門手藝還是阿蟬教的呢,往前御膳房里掛爐局的常師傅最喜歡喝茶沫子湯,阿蟬便潛心學了又學...”

  一邊說著笑,含釧一邊轉過頭,溫溫和和地同余嬸娘說道,“灶房事兒多,光是選貨、采辦、挑廚、定單,便耗時耗力。兒開了兩個食肆了,承蒙抬愛,生意都還不錯,接手一個灶房倒是得心應手,也不費什么功夫。”

  含釧笑了笑,露出嘴邊兩個小小的梨渦,“倒是您,從江淮到北京,一南一北,不怕別的,就怕水土不服。您看,您染風寒,一病就是這么些時日。再讓您管著這些雜事兒,總歸是咱們小輩兒的不是。”

  余嬸娘張了張口,喉頭一癢,掩帕偏過身,連咳了好幾聲。

  這個事業心...

  含釧嘆為觀止...

  都病成這個樣子了,還要眉毛胡子一把抓。

  她要是有這個事業心,她能把食肆開滿北京城!

  不過,病懨懨的人不適合管灶屋,這是真的。

  在掖庭時,一旦有人身子骨出現問題,無論是咳嗽、流鼻涕、眨眼睛、發低熱這些個小問題,還是身上長瘡、掉頭發、臉上起皮這些個有可能變成大問題的小問題,只要出現毛病,膳房立刻換人,且再不予錄用。

  從實際來說,病從口入,灶房里的人生病,就會影響菜質。

  從風水來說,灶房里的人身子骨都不好,入口的菜能是好的?

  故而,含釧笑盈盈地看著余嬸娘。

  她不準備在這件事上退讓。

  薛老夫人看了含釧一眼,樂呵呵的——這倒是她頭一次看到小姑娘強硬的一面。

  挺好。

  曹家的兒女,就算是笑,背后也得藏著刀,絕對不能孬。

  余嬸娘看了看薛老夫人,再看看含釧,神色有些倉皇。

  身邊的長女含寶想張口說什么,卻被余嬸娘一把攥住了手。

  “是是是。”

  余嬸娘扯開了一絲笑,別過頭去抹了把眼睛,“嬸娘原就是來幫忙的,如今正主兒回來了,自然是要完璧歸趙的...”

  說著有些哽咽,“倒不是嬸娘舍不得,只是從你哥哥離家,一直到現在,兩三年的時間,都是嬸娘在打理...雖說不是打理得多么完美無缺,卻也是用了心力的...便是釧兒口中吃不太慣的灶房,嬸娘也是夜以繼日地審菜式、定食材、擇優采買...”

  余嬸娘扯開一抹苦笑,“原是對不住釧兒了,是嬸娘的不是,嬸娘一向是個福薄的,于吃食上不挑剔,吃什么都過得去,卻平白叫釧兒吃了這么久不喜歡的餐食...”

  小雙兒立在身后:???

  飯不好吃,福薄說,這鍋我不背。

  薛老夫人低頭再喝了口茶湯,語氣淡淡的,“什么對得住,對不住的。小孩子要長成人,自然要多幾分折騰。含釧愿意擔起責任來,便放手叫她管一管也好。含寶年歲也大了,你那院子頭該放手的也該交給年輕人練一練了。”

  算是一錘定音了。

  余嬸娘心突突地跳著,低頭應了是。

  含釧手放在膝蓋頭上,笑著沖余嬸娘點點頭,輕快道,“那等吃了晌午,含釧便去尋嬸娘要灶房的冊子。”

  余嬸娘扯出一絲笑來,“好,嬸娘將灶房的、采買司的、賬房的、匠造房的...冊子都給你備好。”

  含釧:...

  真累。

  和女人打起交道來,真的累。

  她只是要灶房的冊子,為何要把府中的冊子都備好給她?

  是甚意思?

  激她?將她?還是在賭氣?

  含釧莫名地心頭憋了股氣兒。

  倒不是為別的。

  說實在話,就這么短短幾句,這余嬸娘倒也沒什么不好,就是喜歡叫慘叫可憐,邀功哭累,心眼也不太大罷了...

  含釧悶了悶,正欲開口,卻聽薛老夫人沉聲道,“也好,都備上吧。既然含釧回來了,府中大小事宜暫時交到她手上也妥帖,等醒哥兒說了親,再把府里諸事移交給新大奶奶。阿余,你也算功德圓滿,阿彌陀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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