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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七九章 皇家私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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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終是為了謀印度的事,只能選擇現在攤牌,不可能等到下了南洋后再說。

  時間已經很緊了,奧地利王位繼承戰爭這么打下去,歐洲的幾大矛盾,包括普奧誰是德國、英法西在北美殖民地的矛盾,幾乎一點都沒解決。

  也特么解決不了。

  法國在殖民地和海上,能被英國打出屎;可英王的睪,漢諾威,卻握在法普同盟的手里。最后肯定是和稀泥,除非英國議會再編練一支模范軍,把漢諾威選侯兼英國國王趕走,或者砍頭。

  可以說,就算不打了,那也根本不是和平,只是暫時的停戰。英王希望俄國或者普魯士,能護其睪。但只要法普同盟不瓦解,他的睪誰也護不住,法普同盟的陸軍在歐洲沒有敵手,而漢諾威又沒隔著海峽。

  早晚還是要打,要徹底分出個勝負。要么英王切睪、要么法國徹底喪失北美。

  45年戰爭一結束,各國回回血,新的戰爭很快就會爆發。大順想要謀印度,就需要在下南洋的時候做好布置。

  從打俄國、平準部,再到荷蘭政變、給法國輸血,再到下南洋,這一切都是為了印度,這是一個完整的體系。

  如果到頭來不打印度,就好比花錢找了個花魁,錢也花了,心思也用了,衣服也脫了,眼看要最后一步的時候,一低頭發現自己原來沒丁丁,那之前真就是白白折騰了。

  劉鈺之前也有意無意地提過幾次,但這一次算是真正在皇帝面前提及此事。

  說了一大堆不用擔心造反和自立為王的理由后,皇帝內心也表示贊同。既不準備羈縻,也不準備改土歸流,更不可能郡縣,而就是單純地準備收畝稅、人頭稅和鹽鐵專營,這確實是只有好處沒有壞處的。

  若是扣除駐軍花費,每年能剩個五六百萬兩,那可就相當于又得了一個江南。

  而且現如今大順這邊也開始興辦實學,科舉又不能輕動、基本盤的武德宮那些勛貴和老兵階層也不能動,蘿卜太多坑太少,若是印度這邊能安排一下這些學實學的,但也免得將來出什么亂子:有文化,有知識,卻不能科舉、不能做官,這里面的危險可大了去了。

  皇帝慎重地考慮了片刻后,問道:“愛卿行事,向來都是有把握的。朕問問你,愛卿以為攻占印度,需要多少兵?”

  “回陛下,至多兩萬。若操作得當,分而治之,各個擊破,八千人的野戰部隊即可。不過,至少需要8艘戰列艦,以確保海上的優勢。”

  劉鈺報了一個算是比較保守的數字,八千人的野戰部隊于此時的大順而言,根本算不上動了筋骨。軍改之后,大順可用的、隨時可以集結、并且依靠海運能夠在三個月內集中到從朝鮮到廣東等沿海地區的,約有十萬。

  這八千人就算是打沒了,全軍覆滅,那也沒什么影響。

  報出這個數字后,皇帝心里也就穩了。

  他已經不再驚詫,之前驚詫是劉鈺居然膽子大到想去印度收稅和搞鹽鐵專營,那真是聞所未聞之事:之前不管是西域、黑龍江,還是日本,最起碼之前幾代王朝都和他們發生過沖突,哪怕是南洋呢,也在可以想象的范圍之內。

  那個想法已經讓皇帝驚訝過了,而八千人到兩萬人征服印度,皇帝就已然不用驚訝了。再者論打仗,劉鈺向來是很穩的,不會閑著沒事干自找麻煩,增加難度,非要以少勝多。

  當初打日本,說了那些人夠,真就夠了,甚至還有富余。這印度的情況和日本自不相同,但想來劉鈺已有方略。

  “愛卿既說這些人夠了,那么這些人當應夠了。只是,這后勤補給,又需多少?”

  “回陛下。印度富庶,盛產糧米。看似萬里之外,但和平準噶爾、征羅剎,都不一樣。只要有錢,平價就能搞到補給。臣正欲說此事,還望陛下撥一筆內帑費用,臣已經聯絡法國人,欲在印度囤積糧草、補給,以便攻取錫蘭之用。而且若錫蘭攻下,將來征印度之兵員,皆可從錫蘭解決。若可行,則進取印度;若不可行,便退歸錫蘭,以軍艦為長城,以馬六甲為雄關。可進,可退。”

  從內帑拿錢,皇帝雖有些肉疼,可想著今日投錢明日賺錢,也知此時不便在朝中討論,便道:“既如此,朕就不管了。你在樞密院那邊,就定個章程、方略、費用預估。朕批了就是。若今年冬末用兵,時間來得及嗎?”

  皇帝已經有了最基本的對外部世界的了解,最起碼,他知道遙遠的錫蘭,不能在夏天發動進攻,也知道西洋各國的商船離開大順的時間一般都是在十二月、一月份。

  其實劉鈺也不想再等下去,他和法國人說45年結束東線的戰爭,不是說到做到這么道德,而是45年如果不能結束戰爭,吃屎都趕不上熱的了,大順根本沒資格以法國盟友的身份參與歐洲的停戰談判。

  歐洲的談判和停戰,必然還是英法主導。想要瓦解英荷同盟,這得是法國人來逼荷蘭,大順就算南下南洋,也沒資格讓荷蘭人干這個。除非大順拿著南洋交給荷蘭人,那樣的話,大順當真就是賣腎援法了。

  劉鈺心里也急,但此時此刻還是忍住了心中的急躁,問道:“陛下以為,戰后與荷蘭國合作一事,是否可行?”

  皇帝哈哈笑道:“愛卿不是愿意講故事嗎?朕用故事比喻,你看是不是這么回事。”

  “一頭老虎,叼著一只大肥羊。這時候,你想要個羊腿,老虎就是你的敵人,因為他想獨吞。”

  “可若你有天傷星的本事,揪著這猛虎的花皮猛打。把羊搶到手,再給老虎一只羊腿,老虎不但不像之前那般咬你,反而沖你搖尾巴。”

  “大約就是這樣的道理吧?”

  這個道理純粹是站在帝王心術用人之道的角度,實際上問題比這個要稍微復雜一點。大順要是獨吞的話,老虎倒是不吃了,可是狼狐蒼蠅之類吃了大半,真正吃到自己嘴里消化的,著實不多。

  而且大順要是獨吞,等于是在養自己的敵人。

  荷蘭在東南亞一倒,要是大順一口通商,那自是肥了英國東印度公司。

  他又將這個道理和皇帝說了說,最后道:“陛下聰慧圣明,微臣敬服。”

  “然,昔者黃帝得蚩尤而明于天道,得大常而察于地利,得奢龍而辨于東方,得祝融而辨于南方,得大封而辨于西方,得后土而辨于北方。黃帝得六相而天地治,神明至。蚩尤明乎天道,故使為當時;大常察乎地利,故使為廩者;奢龍辨乎東方,故使為土師;祝融辨乎南方,故使為司徒;大封辨于西方,故使為司馬;后土辨乎北方,故使為李。”

  “縱如軒轅帝,亦需耳目四面,知東西南北之天時地利,方可做出決斷。陛下若能知真實情況,必可做出正確判斷。”

  “微臣此番前往歐羅巴,得歐羅巴諸多物價,心有不甘。以為一口通商之法,只勝在穩,卻不能得巨利。若陛下知西洋人轉運獲利幾何,也定會如此想。”

  “如今圣天子治下,國安民樂,軍備齊整,當如朝陽旭日,而不應為垂暮夕曛。穩者,垂暮夕曛者為之矣。臣以為,陛下之治下,正該全力開拓。”

  皇帝也微微點頭,這個馬屁拍的很一般,但很讓皇帝受用:劉鈺把之前和皇帝意見相左的所有原因,都歸結于皇帝沒有得到第一手而且準確詳實的情報,所以不是皇帝不圣明,只是劉鈺近水樓臺先得月而已。

  吹捧之后,皇帝對旭日夕曛之說,也有所得。

  “愛卿之言,大有道理。日后若有不肖子孫,基業越大,也可能讓其多多敗壞一些而不至動搖根基。”

  “此事不便在天佑殿內論,只你去辦。真要最后荷蘭國不同意,那也就只能退而求其次了。同意與否,在他們那里。愛卿在歐羅巴做了好大事,可見此事不是那么簡單。”

  “朕自是全力支持。這等事,天佑殿、六政府,他們也出不得什么主意。此皇家私事也。”

  一句皇家私事,算是給南洋的香料貿易定了性。皇帝所謂的皇家私事,便是準備將很大一部分利潤收為皇室內帑所有。

  劉鈺也是頭大。如果天佑殿、六政府有這樣的眼光,自是會據理力爭。可偏偏沒有,走正規渠道的六政府、天佑殿討論,下南洋就根本無法通過。

  走正規渠道無法通過,那就只能讓皇帝弄成自己家事,皇帝個人支持,這仗名義上是為皇帝打的,到后面分贓的時候,當然也是皇帝主導。

  不過劉鈺這時候也沒和皇帝談什么日后的細節,更沒問日后利益分配的事,這些事以后再說,管他是天朝朝廷的名義、還是皇帝私人的名義,打下來再說。

  皇帝覺得這是寵信劉鈺的表現,雖然這件事整體上對李家王朝和江山社稷有利,但終歸劉鈺才是最心熱的那個人。

  按照皇帝的邏輯,有人愛錢,有人愛色,劉鈺偏偏喜歡開疆拓土,那么自己作為皇帝滿足臣子的愿望作為賞賜,難道不是寵信的表現嗎?至于說是否對皇帝有利,那又是另一回事了——每個大臣,都可以看成是自己的舔狗,為政對江山有利,但他們自己也爽了啊,所以皇帝順著他們不就是寵信嗎?多少人想舔,還沒這個資格呢。

  所以既然知道拿到天佑殿或者六政府討論,可能又要扯皮,皇帝直接一句話說這是皇家私事,自己乾綱獨斷,就這么定了。

  這也不算是違背朝堂政治的原則,某種程度上來說,伴隨著這年的外交活動和地理歷史知識傳入,天朝內部其實也認可了一件事,普天之下的概念已經崩解,天朝的朝廷管天朝內的事,南洋和外交,都不在天朝之內。

  唯有如此,才能說得通為什么會有一個外交部的存在。因為假如普天之下的概念是整個地球,那么就不應該存在外交部。外交部的出現,實際上也就意味著大順自己把自己從天朝降格為帝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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