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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7章,六顆紙包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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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劉怡想了想,說:“直覺告訴我,八成就是他,我一聽到張宣的聲音就有那種熟悉感。”

  聽妻子這么分析,米沛也感覺到了事態不對勁:

  “你是說張宣在有女朋友的情況下,還在糾纏見寶?那…”

  米沛說到一半,突然不說了,說不下去了。

  夫妻倆默契地對視一眼,都明白了彼此的心思。

  廚房瞬間安靜,落針可聞。

  只有燉豬蹄的開水冒泡聲,以及熱氣從鍋蓋小孔鉆出來的吱吱聲。

  沉默許久,米沛率先打破僵局,非常肯定地表示:

  “見寶過完年也19了,長大成人了。有些事情還是讓她自己做主,我這個做父親的相信她。”

  聽丈夫這么說,劉怡也是點點頭。因為這事情沒有明朗之前,兩人不好貿然插手。

  畢竟說不定就是一場普通的男女追求關系,或者就是一場誤會,那樣隨便干涉不成體統,有失身份。

  說到底,夫妻倆就算判定張宣在追求女兒,卻還是充分相信米見會處理好此事。

  他們如此信任女兒,如此尊重女兒。不是因為一朝一夕的事情,而是將近20年的相處,一家三口都非常了解彼此的性子和脾氣。

  所以,盡管米沛和劉怡有些擔心,但還是相信米見能處理好。

  在夫妻倆看來,女兒拒絕張宣,這也不算什么難事。

  畢竟紫薇公園遇見張宣和杜雙伶親昵的那一幕,足夠女兒堅決地做出選擇了。

  中餐很豐盛,五菜一湯。

  劉怡雖然是高校老師,雖然端莊秀美,但廚藝尚可,菜的味道比一般農家婦女的強的不是一丁點。

  米沛是搞木雕藝術的,性格沉穩,老練,不是很健談,但每每說一句話就把桌上氣氛調動了起來。

  劉怡和米沛一直在暗暗觀察張宣,話題也是有意無意往大學生活和杜雙伶身上引。

  張宣嘴上雖然聊的熱切。但心里跟個明鏡似的,這對夫妻十有八九識破了自己的偽裝。

  但既然來都來了,他也不怕,你們怎么問,我就挑合適的說。

  飯后,張宣觀摩了一會米沛的雕刻技藝,當看到對方左右手都能熟練地運用刻刀時,他驚呆了。

  驚為天人!

  好奇問:“叔,你這左手是怎么練出來的?”

  米沛解釋道:“以前右手骨折,養了半年。養病期間心癢難耐,就試著用左手雕刻,慢慢就會了。”

  又看了一陣,某一時候,張宣明知故問米見:“你會雕刻嗎?”

  米見說:“以前寒暑假無聊的時候跟我爸學過,但技藝不精。”

  張宣慫恿道:“平時沒事多練練,吶,就練習雕刻我的樣子,到時候雕好了,送個木雕給我做紀念。”

  聞言,米見淡淡地笑笑,沒做聲。

  倒是低頭雕刻的米沛是抬頭看了眼張宣。

  下午兩點。

  三人走出了米見家,走出了師專。

  張宣仰頭望著碧藍如洗的天空,就對陳日升說:“這天氣不錯,適合運動。你中飯吃那么多,不去打打籃球消消食嗎?”

  陳日升一下就聽懂了他的意思,這是赤果果地趕他走。

  頓時指著張宣罵:“張宣,日你大爺,你這是過河拆橋。”

  張宣不要臉地說:“河都過了,還留著橋干嘛,你說是不是?”

  “我…!”陳日升語噎,被他的直接打敗了。

  陳日升轉頭看米見,本想說叨一句,但臨了臨了什么也沒說,氣得“哼哼”一聲,就跑了。

  目送陳日升走遠,張宣看著馬路上來來往往地自行車,突然問米見:“你會騎自行車嗎?”

  米見說:“會。”

  然后看著他眼睛問:“你想騎自行車?”

  張宣點頭:“過去幾年,我一直有個心愿,想沿著資江河邊騎一圈,卻一直沒成行,今天你陪我吧。”

  米見同意了。

  米見家里有一輛自行車,她直接騎現成的。

  而張宣呢,雖然沒車,但架不住有錢啊,土豪的臨時買了一輛。

  就這樣,兩人并排騎著,速度不快不慢,聊著天,沿江而下。

  張宣問,“今年過年你們回老家嗎?”

  米見回答道:“不回。我爺爺奶奶去我小姑家過年了,今年不用回去。”

  她問:“你二姐呢,你二姐有消息了嗎?”

  張宣搖頭,“沒,人家指不定在哪瀟灑呢。”

  有一搭沒一搭聊著各種瑣事,兩人迅速離開了城區。

  突兀地…

  前方下坡路段突然從死角鉆出了一個幾歲大的熊孩子、追著一枚滾溜的硬幣跑。

  好死不死的,硬幣直直地往張宣車下鉆,而熊孩子低著頭焦急地跟著硬幣往車下鉆。

  “我你媽!…”

  望著從斜里忽然殺出的小孩,張宣嚇了一跳,危險時刻,直接強行提起龍頭打個急轉彎,來個急剎車。

  不出意外,啪地一聲,張宣翻倒在地。

  熊孩子屁事沒有,追著五毛錢的硬幣從身邊溜了過去。

  米見趕忙停車,過來扶他,關心問:“你沒事吧?”

  張宣感覺左手臂有些生疼。

  反過來一看,擦破了一塊皮,傷口倒是不深,就是面積有些大,血流一片,上面還鑲嵌有許許多多的碎沙粒。

  “沒事,皮外傷。”張宣心有余悸地瞟一眼撿著硬幣消失在右邊小道的熊孩子,也是站了起來。

  米見查看一番,就說:“得盡快找個醫生消毒包扎才行。”

  “嗯。”張宣非常郁悶,今生第一次騎自行車,第一次和米見騎自行車就碰到這事,也是沒誰了。

  兩人問路,根據好心人指示,很快就找到了一個赤腳醫生家。

  上門一問,不巧,醫生不在家,出診了。

  家里就一個孕婦,還有一個3歲大的孩子。

  孕婦看了看傷口,實誠說:“我家子給一個臥床老人打針去了,路比較遠,一時半會也回不來。這個傷口清洗我也不會啊,沒弄過。”

  還沒等張宣發話,米見就對孕婦講:“買一瓶萬花油,買一些棉簽和紗布,我們自己來吧。”

  孕婦看了她眼,馬上從柜子里拿貨。

  買了東西,兩人尋一處干凈的草地坐下,張宣反著手,米見把他的衣袖子捋上去,開始低頭認真清理起細沙粒。

  “我這力度,你疼不疼?”米見問。

  “還好,你盡管放手弄吧。”張宣眼瞅著沙子一粒一粒被清理掉,雖然有些疼,但也忍得住。

  隨著時間流逝,他的注意力也慢慢從傷口處轉移到了一絲不茍的米見身上。

  女人青絲散攏,眉目如畫,氣質出塵。棉質衣服軟軟地塌在玲瓏飽滿上。

  純凈,卻又異樣地魅惑至極。

  感受到張宣在靜悄悄地打量自己,米見抬頭同他對視一眼,好看地笑了笑,又低頭忙去了。

  又清理掉一顆細碎沙子,米見問:“知音雜志和青年文摘怎么看不到你的文章了,你是沒寫了嗎?”

  “嗯,沒寫了,停稿了。”

  “寫的挺好的,為什么不寫了?”

  “為了名聲?”

  米見抬頭看他,“名聲?”

  “對。”張宣應一聲,就詳細地把來龍去脈說了一遍。

  米見一直安靜聽著,直到他說完了才遺憾開口:“這么大的喜事,你竟然不跟我們分享。”

  張宣自動忽略“們”,如實道:“一是想當面跟你講,二是之前實體書出版的事情還沒有塵埃落定,我在等消息。”

  米見問,“實體書在市面上什么時候能買到?”

  張宣說:“4月份,根據計劃實體書4月1號上市。”

  “第一批印刷多少冊?”

  “2萬冊。”

  “那時候京城有賣的吧?”

  “第一批主要集中在京城、滬市等幾個大城市。”

  米見笑說:“到時候我去買一本,你這大作家記得給我簽名。”

  張宣認真說:“你就別買了。過段日子人民文學會提前給我幾套樣刊的,到時候我郵寄一本簽名版給你。”

  米見也沒客氣:“好,就當做今天的勞務費了。”

  張宣翻翻白眼:“別,可別。給你送書我希望純粹一點,就不要摻雜人情往來了。”

  沉吟幾秒,張宣右手伸進衣服兜里,一陣摸摸扣扣,找出今天坐車剩下的六顆紙包糖。

  遞過去:“吶,這是你今天的報酬,6顆糖數量少了少了點,但也別嫌棄,這是我全部家底了。”

  米見眼帶淡淡地笑意看了看他,想了想,伸手接了,放衣兜里。

  然后繼續做事。

  細微的沙子比較多,米見花了許久才清理完,接著用萬花油來回消一遍毒,纏上紗布。

  張宣滿意地看了眼傷口,把衣袖拉下來就誠摯地說:“謝謝。”

  米見笑說:“不用謝,我收了報酬的。”

  張宣跟著笑了。

  看看時間,已然過了四點。

  他說:“時間不早了,我們打道回府吧,到那邊一起吃個晚餐。”

  米見擔憂問:“你的手好使力吧?”

  張宣眼皮一掀,“不好使力,要不你載我。”

  米見笑而不語,當作沒聽到,率先騎單車走了。

  來時出了意外,回去倒是一路順風順水。

  老六飯店,把單車停在門口,兩人也是進了店里。

  飯店老板是個小老頭,俗稱老六,他因為“莉莉絲暴打兩年輕”一事而記得張宣。

  跑過來問:“你們這是放寒假了呀,想吃點什么?”

  張宣禮貌笑笑,讓米見點。

  米見接過菜單翻了翻,要了個干鍋鴨。

  張宣怨念說:“我發現你和雙伶一樣,每次都只會點這個菜。”

  米見微笑道:“可能是習慣了,要不我換個?”

  張宣擺手:“犯不著,這菜雖然吃多了,可確實好吃,總吃不膩。”

  他點了個紅燒魚和菜心,隨后問:“喝點酒嗎?”

  米見拒絕了,“你身上有傷口,就別喝酒了,以后有機會我再陪你喝吧。”

  “行。”

  現在是寒假,老六飯店的生意比往常寡淡了很多,吃飯的沒幾個。

  所以菜上的比較快。

  兩人彼此很熟悉了,都不拘謹,比較放的開。

  夾自己喜歡吃的菜,邊吃邊聊,聊兩人在生活中的瑣屑,聊兩人各自在大學里發生的事。

  事無巨細,兩人什么都聊,不避諱。

  聊著聊著,當談到高一剛開學不久時,張宣一臉唏噓地說:

  “我那時候就是個沒見過世面的鄉下土包子,看到你就臉紅,你看我一眼,臉就更紅了。為此沒少被雙伶和陽永健取笑。”

  米見回憶起三年前秋天的那一幕,忍不住輕笑出了聲。

  菜好,談性濃,兩人吃的很是開闊。

  吃完飯,見米見要起身結賬,張宣伸手一攔,搶著付了錢。

  米見拿他沒辦法,只得說:“那我下次再請你吧。”

  “嗯,我就等你這句話呢。”張宣眨巴眼,出門上了自行車。

  米見笑笑,也是跟著上了自行車。

  一中到師專不遠,騎車幾分鐘就到。

  師專門口,米見停車回身問:“張宣,你以后是打算走作家這條路嗎?”

  張宣半真半假說:“米見同志,問錯了啊,風聲出版后,我就已經是大作家了。”

  接著不等她回話,就調轉龍頭道:“太陽要落山了,不太早了,我走了啊。”

  “好。”米見囑咐說:“火車站最近比較亂,你要主意安全。”

  “曉得,記得給我雕個木雕。”張宣背身揮揮手,踩著自行車走了。

  米見立在師專門口,目送他沿著資江一路往下,目送他消失在視野里。

  爾后抬頭看了看夕陽,想起什么,左手伸進衣兜里,抓出六個紙包糖。

  瞧著攤在手心的六個紙包糖,瞧著不同顏色彩紙的六個紙包糖…

  米見靜了靜。

  某一刻,右手探出,拎起紫色的紙包糖,剝開,慢慢放進了嘴里。

  回到家,劉怡不動聲色問:“張宣走了?”

  米見看一眼親媽,回答道:“他已經坐車回家了。”

  劉怡半信半疑:“這個點,怎么還有班車?”

  米見直直地往自己房間走,一邊走一邊說:“他表哥給張宣聯系了一輛順風貨車。”

  劉怡和米沛對視一眼,不再做聲。

  進臥室,關門。

  米見把五顆紙包糖放抽屜里,眼神晃了晃,伸手拿過一本書,打開,里面夾著一張高中畢業照。

  照片上有三個人:張宣,杜雙伶,還有她自己。

  目光在照片上停留幾秒,米見又把它放回書本里,夾好,合攏書本,把書本歸置到抽屜中原來的地方。

  關好抽屜,從書桌上順過另一本書,看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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