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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九十四章 和議進行得挺順利,就是雙方首領被“佐命”活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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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嘶——”

  王寅疼得嘴角一抽搐,被李逵砍的傷口太深了,為他包扎的親衛趕緊停下。

  但這位武尚書努了努嘴,示意繼續。

  軍中沒有大夫,受傷都是手下的親衛照料,而此時遍地是傷員,他這位兵部尚書也與軍士一樣,同吃同住,沒什么特殊。

  可即便王寅很快包扎完畢,讓擅于此道的親衛去救治別的傷員,耳畔依舊傳來遍地哀嚎。

  看著一個個癱坐在地上慘叫,乃至永遠發不出聲音的士卒,王寅眼神空了空:“江陵府怕是守不住了……”

  “大王尚書!大王尚書!”

  方杰一熘煙奔了過來,這位武藝高強,血氣方剛,同樣參與防守戰,倒是沒受什么傷勢,還生龍活虎,沖到面前:“你快去勸勸吧,小王尚書要跳樓了!”

  王寅一聽就知道怎么回事,嘆了口氣:“你們逼王慶作甚呢?他是忠義之臣啊!走!”

  顧不了身上的傷勢,王寅翻身上馬,朝著城中央的衙門而行。

  但很快,四蹄奔行的速度就降了下來。

  因為前方擁堵著大量的百姓,甚至放眼望去,其他街巷也源源不斷涌出人來,都紛紛朝著衙門的方向走去。

  王寅不解:“這是怎么回事?”

  方杰不以為意:“是老百姓自發的,小王尚書一向愛民,更愿意與江陵共存亡,有良心的都該來!”

  “不對!”

  王寅眉頭皺起,臉色頓時沉了下去。

  方臘在荊湖是怎么籠絡人心的,身為左膀右臂的王寅很清楚,講白了就是,三分落在實處,七分落在虛處。

  三分實的自不必說,輕徭薄賦,與民生息,歷朝歷代都懂,但能做成的沒幾位。

  七分虛處則要看宣傳手段,通過官吏、鄉紳、富戶、秀才各個階層,將統治者的“仁政”宣傳出去,反正老百姓是發不出聲音的,還會乖乖聽從聲音,讓三分的行動變為十分的效果。

  至于全是真的……

  那也有,太少太少了!

  除非能做到鄉軍那般,承諾不納糧,就真的整整一年,不從被契丹剝削到水深火熱的燕云百姓手中,拿一粒米糧,那民心不需要多么扇動,定能自發擁護,不然的話,只能這般虛大于實。

  甚至有三分實,方臘都已經是愛民之人,畢竟他在荊湖扎根后,這里的老百姓日子過得確實比宋廷統治時舒服了不少,商旅往來也更加頻繁,一切都往好的方向發展,總比有些所謂義軍只有一個口號,其他啥都不干來的強。

  要知道當年王仙芝和黃巢還有“天補平均”的口號呢,要等貴賤,均貧富,給老百姓過上好日子,結果他們流竄天下,從北殺到南,又從南殺到北,再從北殺到南,如此往復……試問連一個穩定的根據地都沒有,怎么實施自己的政治綱領?全靠掠奪分贓么?

  最為荒唐的是,黃巢自己入主長安后,他對百姓說“黃王起兵,本為百姓,非如李氏不愛汝曹,汝曹但安居無恐”,聽聽,黃巢起兵是為了百姓,大伙兒只管安居樂業,不要恐慌。

  如果黃巢真的這么做了,改朝換代或許辦不到,但肯定不會那么快敗亡,結果別說言行如一,真就半點不挨著,當然那個時候,黃巢也有些控制不住手下那支流竄天下的軍隊了,最終“天補平均”依舊是沒有的,百姓血流成河,尸骨如山,倒是可以看到。

  所以口號終究是口號,后世有句話說得好,不要聽他說什么,要看他做什么,歷朝起義軍也是這樣,口號百分百達成是不現實的,但凡落到實踐處的比例越高,時間越長,政權穩固的時間也就越長,可惜大多數都是說一套做一套。

  方臘算是里面不錯的,都難免如此,王寅正是明白這點,才更清楚,別說王慶,就算是圣公來,按照真實水平,都不可能得到來江陵百姓這般擁戴。

  現在這個翹首以盼的架勢,肯定不是自發,而是由城內富戶、衙門官吏乃至秀才讀書人帶頭,才會形成這樣的規模,弄出萬眾一心的場面來。

  “背后推動之人,其心可誅,一定要找出,將之正法!”

  王寅眼中浮現出冷冽之色,握住武器,順著人流,往衙門而去。

  “小王尚書!你是江陵的救星,是荊湖的救星,萬萬不能做傻事啊!”

  “三十萬百姓的身家性命,都要靠你保護,你就忍心么?”

  “王郎,你千萬不要跳啊!”

  勉強穿過里三層外三層的百姓,王寅接近中心,一眼就看到王慶正在衙門對面的樓上。

  而下面勸說的,除了花容失色的玉葉公主外,還有之前自己親自出面擔保,那個小衙內被宋江綁了去的知府朱旦。

  這位最是情真意切:“小王尚書的顧慮,我等豈能不知?但且不說小王尚書與玉葉公主是天作之合,能以駙馬之身代替圣公出面,圣公臨行時的交代,我等臣子都銘記于心,‘事有從權,母須奏稟’,如今正是生死存亡的危急關頭,小王尚書,你就當為了江陵的安危,為了荊湖的百姓,不要再推辭了啊!”

  “之前王慶還要拿下此人,怎么現在突然間這般擁護?”

  王寅先是不解,然后面色變了,勐然看向王慶:“此人極重謀略,心機深沉,莫不是他故作推辭,想要取圣公而代之?”

  他再也忍不下去,立刻快步上前,但朱旦極為敏銳,轉頭一看,先一步開口:“大王尚書來了!兩位情同兄弟,都是圣公麾下的忠臣良將,一定要勸勸小王尚書啊!”

  王寅緊繃的神情滯了滯,冷聲道:“此事……”

  然而不待他說話,樓上的王慶已經大聲地道:“不用勸了,朱知府一語驚醒夢中人,與全城百姓相比,我王慶區區個人的聲名與安危,又算得了什么?我愿意為江陵出面,與宋軍議和!”

  “噢——!

  下方先是一靜,然后官員如釋重負,就連百姓們都歡呼起來。

  其實他們絕大部分,根本不認得王慶是誰,但聽別人說,只要這位年輕俊朗的尚書出了面,戰爭就平息,心驚肉跳的日子就結束,那當然得擁護,大力擁護!

  “三辭三讓,百姓擁護,你這是逼天子禪位呢?”

  王寅算了算次數,王慶推辭拒絕正是三次,正符合帝王登位、大臣就封的謙讓之禮,再加上如今萬眾一心的場面,心頭已是沉下。

  他冷冷看了眼朱旦,這個自己親手護住的趙宋叛臣,心頭生出悔意:“當時應該一刀砍下這狗賊的腦袋!”

  當然,最可怕的還是王慶的隱忍與算計,王寅甚至一想到對方步步為營,居然真的將自己推到了這般萬眾期待,好似不代替方臘就不行的位置上,就感到一陣寒意:“此人居心叵測,背后又有著巨大的力量在支持,我等危矣!”

  偏偏還有兩個蠢貨在全力支持,方杰將王寅喚來,見到王慶不跳樓了,立刻拋下這位,沖到王慶面前,笑容滿面:“姑父沒事就好!”

  玉葉公主面色羞紅:“說什么呢!王郎,這是兄長的信,你快看看!”

  “圣公要回來了?”

  王慶大喜過望,接過了玉葉公主取出的信件,展了開來,看著看著眉頭卻皺起,然后目光陡然轉向王寅,嘆息道:“圣公有令,王寅不再為兵部尚書,去職入獄!”

  王寅其實在他拿到信件時,就有了不好的預感。

  因為如果王慶謀劃了這一切,他們絕不會在最后關頭讓圣公的書信攪局,果不其然是針對自己來的。

  可即便有幾分猜測,一直在等待方臘消息的他,聽到這句話入耳,也如晴天霹靂一般:“入獄?”

  四周的百姓分開,以異樣的眼神看向這位真正守城的勇士,王慶則嘆息著道:“陽平兄,對不住了,這是圣公的命令,我等作臣子的,只能遵行……來人啊,將之拿下!”

  王寅知道自己此時應該隱忍,畢竟下獄還不是問斬,仍有機會,偏偏他實在忍不住,雙目泣血,仰天長嘆:“只恨我等心血,為他人作嫁衣裳!為他人作嫁衣裳!”

  方杰撓了撓腦袋:“這是何意?”

  玉葉公主這些日子越來越不喜歡這個同鄉,擺了擺手敷衍道:“押他下去,好好對待,這或許只是一場誤會,本公主相信大王尚書是忠臣!”

  相比起這兩位的明智之舉,王慶的眼神深處則滿是譏誚,直接舉步邁出。

  他這一動,眾皆云從。

  首先是衙門的官員,然后是鄉紳富戶,最后是江陵百姓。

  在越來越多人的簇擁之下,王慶龍行虎步,往城外而去,聲勢極為壯觀。

  “真是一場好戲!”

  下方并不知道,半空之中,也有兩人負手而立,李彥位于鷹身上,喬道清則是架著羅真人賜的祥云,俯瞰這一幕。

  喬道清冷笑:“此人就是明尊教推舉出來的新頭領了?”

  李彥則看著江陵府上那團在霧氣中穿梭,并未完全凝固出龍形的氣數,發出無聲的悲鳴,散出一半,隱隱朝著王慶那邊而去,頷首道:“不錯,當真是處心積慮啊!一旦和議完成,此人的氣數雖不見龍行,但已有蛇勢,代表著成為了世間亂局中的一位首領,擁有了逐鹿天下的門檻,而且還會不斷壯大。”

  喬道眉頭揚起:“天樞之力玄妙非常,閣下竟能觀測得如此清晰,具體怎么說?”

  李彥道:“王慶根基未穩,但他依托方臘而存,又在這個敏感的時機崛起,對于宋廷而言,相比起方臘賊子,肯定是偏向這個出身汴京富戶,手上又沒有沾過宋軍鮮血的人。”

  “在宋廷的相助之下,王慶自然有資格吞噬掉方臘的基業,甚至加以壯大,青出于藍而勝于藍。”

  “到那個時候,方臘辛辛苦苦養成的氣數,全部被其所奪,確實是為他人作嫁衣裳了……”

  其實如果不從氣數上考慮,這就是一個起義軍內斗的過程,隋末時期,李密和翟讓也是一例,李密和王慶還都是軍師出身。

  當然王慶所為更加復雜些,在陰謀詭計方面,不得不說明尊教是相當老道,李彥覺得挺有意思:“我初來江陵府時,還認為方臘氣數未盡,沒想到經過短短一段時間的謀劃,竟有了如此變化,也算是開了眼界。”

  喬道清不屑地道:“這等爭斗,又有何意義?燕軍南下,都是摧枯拉朽!”

  李彥并不這么認為:“燕王真正統一天下,唯一的困難,也是最強的對手,正是東北的女真,其他的勢力固然造不成巨大的威脅,但也有學習之處,不妨多看一看,增強見聞……”

  “走吧!他們準備正式議和,也該給明尊一個驚喜了!”

  “沒想到王慶居然真的成功上位,此人亦是強敵,萬萬不可小覷!”

  眼見江陵府城門開啟,王慶帶隊策馬而出,宋江有些欣喜,但更多的還是驚訝和忌憚,對著左右道。

  王英是方杰和玉葉公主所害,眾兄弟對于王慶倒是沒什么必殺之意,只是對于這種奪權的行徑十分瞧不起:“陰謀之輩,又有何懼,將來只要真相大白,必然身敗名裂!”

  “沒那么簡單啊……”

  宋江想到那些紙上消失的字,輕輕搖了搖頭:“走吧,江陵之戰也該結束了,雙方議和,以抗燕賊!”

  說罷,他帶著一群親衛,迎了上去。

  正如接下來即將順利進行的結盟儀式一樣,會面也很順利。

  王慶這邊,手上沾了最多宋軍血的王寅入獄,方杰更是被留在城內,帶著的親信,都是沒有與宋軍正面搏殺過的。

  宋江這邊,殺了最多方軍士卒的大小李逵同樣沒有跟隨,穆弘和穆春位于身側保護。

  “王尚書!”

  “宋將軍!”

  雙方到了面前后,卻是微微一笑,親熱地好似要把臂同游。

  但他們的臂還沒把在一起,勐然間汗毛倒豎,一股難以言喻的恐懼感彌漫心頭。

  “不好!”

  王慶別看一直未上前線,實則武藝高強,氣血旺盛,宋江則是久經戰場,警惕性極強,身邊的穆家兄弟也沒有松懈。

  但統統沒用。

  那道從天而降的身影如入無人之境,探手一抓,雙方的首領就擒于左右手,如拎小雞子般提熘起來,穆弘、穆春以及保護的親衛,則統統如遭雷擊,跌退開去。

  “放下姑父!

  ”“放下哥哥!

  后方的方杰和李逵狂沖過來,哪里趕得上,只能看著那瀟灑遠去的身影,聽到威嚴的聲音傳遍四方:

  “明尊!你的人,我又收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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